就这样,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彼此搀扶着,在身后一群人的疯狂追击下狼狈奔逃。子弹如死神的獠牙,不断在我们身旁呼啸而过,尖锐的破风声让人心惊胆战。
我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连嘴唇都开始泛白,神色凝重。他肩膀上的伤又开始流血,牵着我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身后的脚步声不断逼近,如果再不能突围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此刻,我们的性命紧紧联系在一起,我知道——他生,我未必生;他死,我却必死无疑。
于是,我伸腿踏上墙壁,将我们撞进旁边的房间,然后忍着痛将他一把扛起,跨上窗台。
“太危险了!”
他想要下来,却被我制止,“反正我还能重开,你好好活着吧。”
我在赌,赌楼层不高,赌我不会被摔死。
眼看着地面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我用力闭上双眼,双腿屈膝,试图让自己平稳落地。然而,落地时的冲击力还是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疼得我浑身直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连带着他也一同摔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前方又出现一些人影,他们的包围竟然设得这么严密。我心想,这下我们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就在我即将绝望之际,突然听见为首的那个人喊,“焕逸!”
我心中狂喜,是夜泽。
我爬起身要拉他起来,却看见他已经倒下,后背有三个弹孔,其中一个靠近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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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逸昏迷了好几天,一直住在深切治疗室里。医生说他失血过多,伤得很重,那颗子弹如果再偏半厘米,他现在就已经在太平间了。
这几天,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其实,并非是我多么想待在这里,而是根本走不开。只要我一放开他的手,他的心率就会不正常,连医生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的他是那么的虚弱,他的生命之火仿佛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心底莫名地泛起一阵复杂的情愫,有心疼,有疑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我发现我们好像是同类,都为了一个执念强撑到现在。他为了我,我为了雷伊。
他曾和我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永远不要做骑士,他已经厌恶了那种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曾经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他,也有痛苦的回忆,也有自己的脆弱和哀伤。
我看不懂他,真的看不懂。
这个想法产生于我重生的那晚。
自那以后,他都会盯着我的睡颜发呆,我想看清他的表情,却怕被发现就一直装睡,结果每次都睡着了。
我想起了跨上窗台时,他对我说的话:“你不会死。”
他那时的眼神,就像身陷囹圄的狼,愤怒,无奈,哀伤,甚至……绝望,让我感到心悸。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明明是你一直在伤害我,为什么我会为你那样的眼神而难过?
一小时后,新闻爆出“城建局贪腐案”。
局长被冥界的一位长老贿赂,在建筑材料上偷工减料。长老不想因此留下把柄,便派人炸了那栋楼,想借此曝光局长。座谈会碰到的那个男人恰巧想趁此机会解决掉我和焕逸,顺带嫁祸给城建局,结果在返回时抓到了我,才有了后来的事。
说到底,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罢了。
只是焕逸还没醒,而冥界与我们的合作又迫在眉睫。很多事情虽然底下有人可以处理,但审批权仍在他手里,所以只能我来代为处理。
来冥界的前一天,他已经嘱咐过下面的人,所以交接事宜进行的很顺利。
我伤势不重,但连续几天在魔界和冥界往返跑也是耗费了大量体力。
长日落尽,青橘色的晚霞已成熟,在我的眼眶里颤动,路边是紫色的鸢尾,带着点幽香的气味,我采了几朵,装进他病房的花瓶里。
医生说要多与他讲讲话,没准能够提前唤醒他。
说实话,我真想趁他没醒,卷铺盖一走了之。
可是,人类那所谓的良心紧紧地捆绑住了我。毕竟,是他来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又怎么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离开呢?
我伸手轻轻撩开他额前的头发,看着那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心里涌起一股伤感。
“焕逸,如果你真的爱我,请对我好一点吧,我也对你好一点。”
我趴在床边,枕着他的手臂,慢慢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