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子遇刚下马车就见哑柯堵在自家府门前,来不及和车夫说掉头就被发现了。
“子遇兄。”
“哑柯大人比覃兮公子要长一辈,子遇也不过比覃兮公子大两岁,大人这声‘兄’子遇是万万当不得的。”东门子遇汗颜道。
进了府门,东门子遇不停的喝茶,哑柯见他一言不发忍不住问道:“公子如今也和桑田勾结在一起了?”
哑柯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沧海桑田这样依附于朝廷的江湖组织,在他看来朝廷和江湖本来就是两回事,彼此之间不该有太多的纠缠。
东门子遇道:“沧海桑田和利弃一样是力助先王登临太子位的功臣但先王处置了利弃却一直没有动沧海桑田的念头,大人可知是为何?”
哑柯疑惑地摇了摇头。
“因为利弃只有一个人,即使他的门生再多他也始终只有一个人但沧海桑田是一个组织,是一个不论渠魁为何人都不会动摇的江湖组织。”
哑柯沉默了,他再一次察觉到自己的不足但是却找不到弥补的办法,他觉得自己除了这一身武力什么都没有。
“所以,有些事大王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就是王。”
帝王心术不就是如此吗?
“大人自己的根基未稳前决不可与沧海桑田为敌,这是下官的忠告。”偌大的江湖中敢与沧海桑田正面交锋且不落下风的仅仅只有一座巫山,这也就是为何巫山能迅速崛起的原因,因为它选择的跳板本身就是做万丈悬崖,跳的过去就是声名大噪,跳不过去的话也不过就是深渊中多了具枯骨,但是它跳过去了。
文森跟着梁杏一路乔装躲避查访的官兵,走了不知多久总算是到了朝云城。
“公子,此时住客栈是不是太冒险了?”文森跟着梁杏一路上什么话都没问,只是见他在客栈前止步还打算进去时问了一嘴。
梁杏解释道:“阿森,这座客栈的东家是巫山。”
文森茅塞顿开道:“公子高明。”
梁杏不理会文森的奉承,摇着扇子的要大摆的走了进去,不多时就见灰发锦袍的男人从楼梯上下来直接领着他们去了二楼雅间,梁杏刚坐下就毫不见外地喝起了酒还不晚给文森递一杯,“哎呀,我这一路风尘仆仆,你倒是滋润。”
冷逸给自己斟了杯酒后嘲讽道:“我得到消息后本想派人去接应你但想着你一贯爱拈花惹草就不去扫你的兴了。”
梁杏听得这话立马就跳了起来,“老子都已经是国破家亡的人,你还要挖苦我。”说着就随手抄起坐垫朝冷逸扔去。
冷逸伸手格挡时瞧见文森一脸惊恐,喝了口酒正色道:“你如今有求于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梁杏刚准备开口,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文森下意识拔刀,冷逸却直接起身开门, 文森怎么也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是文涓。
“堂兄!”
“阿森!”
文森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文涓,激动的直接扑了上去。
冷逸嫌弃道:“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去隔壁聊罢。”
文涓心领神会地拖着文森出去,梁杏笑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冷逸不耐烦道:“你身边的人怎的都和你一样冒冒失失的?”
“他姓文,这你得问文烨。”梁杏道。
谈到文烨,冷逸的脸色就更阴了,梁杏见好就收也不多嘴,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杏国没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冷逸问道。
梁杏往墙上靠,晃着玉制的酒樽,朝冷逸抛去个媚眼道:“投靠你,怎么样?”
冷逸直接一记冷刀过去,难得配合着道:“冷某已有家室,就不耽误梁公子了。”
冷逸提到家室时,梁杏的脸抽了抽,小声问道:“腊宴和除岁宴的事我在九染也略有耳闻。”
“你也觉得我冲动了?”冷逸问道。
“你做事向来有你的一套章程,只不过······”梁杏欲言又止道。
“不过什么?”冷逸问道。
梁杏思虑再三,问道:“你的打算和她说了吗?”
冷逸直接呆住,傅隐什么都不跟他说,难道他自己就什么都说了吗?
梁杏继续道:“她不说,是因为她时刻记着自己的使命,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经营儿女之情,那你呢?”
是啊!
傅隐不说,是因为过去受的苦难教会了她有什么喜好都往肚子里咽,绝不会吐露半分,可冷逸为什么不说呢?
他说了,
但他说的是让她问?
可她像是会问这种事情的人吗?
“是我疏忽了。”
梁杏拍了拍冷逸的肩膀,安慰道:“你自小父母理解,想不多是正常的,好在如今为时未晚,尚且有机会弥补。”
冷逸捡了杯酒走到窗边,叹道:“我知她志在四方,便放她出去肆意翱翔,可是我也希望她飞累了便能想听就停下,而且我更希望她停下的时候是在我身边。”
冷逸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贪心,这样不好,可是人总是会想要更多,他在其他方面已经没有什么所图,只是希望傅隐能放下戒备跟自己坦诚相见,可这似乎也是一件千古难题。
梁杏见他脸色不好便转移话题道:“听说简兮来了?”
梁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谈到简兮时冷逸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来了但不如不来。”冷逸压着心中的疑云道。
梁杏轻快道:“女大不中留啊!”
冷逸听到这话彻底绷不住了,“你早就知道?”
面对冷逸的质问,梁杏只是笑笑,“或许只是女儿家的小心思,横竖这人是知根知底的 你也不用太担心。”
“可她才十岁!”冷逸怒道。
“又或许是你想多了,她只是单纯的依赖于自小就照顾自己的长辈。”梁杏劝道。
简兮出生一年后羌令宣和轩辕楠就相继离去,把她交给羌荟汀照顾,云庚和汀州有牵扯,时常过去看看,一来二往,简兮对云庚就比对羌荟汀还要依赖。
“我现在把青龙殿的事情交一些给她,找点事情做她就没心思想东想西的。”冷逸道。
梁杏突然间有点心疼简兮,不过就是有点少女心思就被亲爹赶着去干活这也太惨了。
“大人,巫山的人来了。”细辛在门外道。
梁杏突然起身,自说自话地离开,“没酒了,真扫兴。”
梁杏走后,细辛道:“巫山的人拿着红阎王的信物来的。”
冷逸加快了脚步,见到来人时有一瞬间的错愕,“雷思染?”
在蝴蝶梦时冷逸便觉得此人不简单,本以为是雷家的眼线,没想到······
“王爷传信,让属下来同大人说清楚。”傅隐派雷思染来,就是解决冷逸心中的疑惑,也是知道只有冷逸知晓雷思染的身份才会相信确实是她安排的。
“信物。”
雷思染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将傅隐交给她的树枝递出,雷思染并不知道这根树枝有何特别之处,只是依稀记得冷逸看到树枝后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片刻就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冷逸。
“她叫你来做什么?”冷逸颤着声音问道。
雷思染收敛眼神,严肃道:“王爷让属下转告您,巫山绝对不会和海市蜃楼合作。”
冷逸冷笑道:“就这?”
“就这。”雷思染道。
傅隐大约是知道了冷逸斥重金买下一批巫山出售的辎重就以为是海市蜃楼想和巫山合作便派人来说,还特意派了冷逸查过的雷思染。
“你回去告诉她,这批辎重是我个人买的,与海市蜃楼无关。”
冷宫底下铸厂出的量根本不足以维持,所以能从外面买自然就更好。
九染城沦陷已经过去半个月,分舵没有收到转移的命令,雍军也没有上门找麻烦,武陵春就继续维持原状,直到四月初七,巫山总舵终于有了消息,不是转移而是让武陵春派人去查难民的情况,尤其盯紧从宫中出来的每一个活口。
雍军接手九染城后并没有对难民有所限制,只是像最寻常灾民一样设立难民营、粥棚,若是想出城也不会拦着,只是过去这么多天一个出城的难民都没有,这些人没出城也没去难民营,而是去了一座院子里做家丁。
“什么人家需要这么多的家丁?”而且还全部都是能干活的轻壮男女。
田炳觉得不对劲就拍士卒去查,可这时矻圩城来的东门子遇倒是把田炳派出去的士卒给拦了回来。
“廷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田炳问道。
“子遇来救将军。”
田炳讥笑道:“救我?大人这话田某就听不懂了。”
东门子遇向前走了两步,小声道:“那座宅院是巫山的。”
田炳眼中的惊恐在东门子遇意料之中,“将军若是不信,回都后问问兰华太后便可知。”
东门子遇搬出兰华太后便是知道田家和兰华太后的牵扯,田炳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将人撤出前问了嘴,“廷尉大人觉得巫山有实力和沧海桑田抗衡吗?”
“巫山的出现本身就是因为沧海桑田。”田炳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东门子遇的回答却让他觉得这不仅仅只是江湖组织间的恩怨。
三域,
都城的风雨对侯冈怀连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每日公鸡一打鸣就带着手下官员去沿河查看工期,同时也是给工人吃个定心丸,让他们知道朝廷这次是动真格,不会像以往那么糊弄。
“堤坝加固已经差不多快完工了,接下来就是将先前在图纸上划分好的急流道和缓流道付诸实际,先将经过村子和农田的急流道改动,其他的按照先前的部署分期分批次的开工,工人不能是重复的,工钱和待遇要一样,这样工人就不会抢工了。”
司空的伤好的差不多就起身跟在怀连身后帮着一起参谋,得了怀连的明确指令,司空就离开回到当地官府准备开工事宜。
侯冈怀连站在刚修完的堤坝前不知不觉就回想起侯冈木南刚登基的那一年,侯冈怀连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真相的人但是他第一次毫不犹豫的撒谎,虽然他知道这个谎早晚有被拆穿的一天,而当那一天来临时必然也是要有人出来顶罪,当下的这一刻他觉得就该是自己。刚开始的几年侯冈木南以雷霆之力将朝中半数贪官污吏查办,抄家、流放······无所不用其极,那个时候他很坚定的认为自己这个谎撒的值,可这次他走到飞雁村,这座离王都有百公里之远的村落时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天高皇帝远。
再想想近日朝中对自己的意见,侯冈怀连忽然就萌生了一种想法,或许就这样走的远远的,在远处帮着他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