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细想,若坞枫亡国,将军对于沧海桑田的用处也就没有了,他们难道会在雍国给您一个将军之位吗?”
夕溟所言正是江无欺担忧的,他很清楚自己对沧海桑田的用处,所以这些年即使在朝在野搜刮钱财但该打的仗他一场都没落下,全部都尽心尽力的应对,因为他知道只要雍军一日没有打到琅峄城他对沧海桑田来说就永远不会是弃子。
“和牟军合作,陛下会同意吗?”江无欺在沧海桑田的信用已经下降,若是坞辽帝再对他起疑,那他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夕溟拿出诏令,江无欺看完,捧腹大笑道:“既如此,微臣定然竭尽全力,与牟军配合,抵御外敌,保我疆土。”
夕溟说通江无欺出兵抵御雍军,并且和牟军配合形成合围之势。
陨萚的情报到达司马府时天色已经微微亮,哑柯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成天盯着冷逸,导致每次海市蜃楼来都要再三掩饰,在自家府邸还要掩藏身份。
“海市蜃楼有消息?”
哑柯满脸笑意的站在冷逸身后,冷逸猝不及防的摔了一跤。哑柯伸手扶起,冷逸袖口的绢帛顺势掉在哑柯手中,“六公子为了家国都能和江无欺冰释前嫌,你就不要再因为私人恩怨影响到国家的安危。”
“私人恩怨?”冷逸从哑柯手中抽回情报,眼中带刃道:“师兄,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师兄离开雍国之事令雍王大怒 如今雍王派间谍在各国各地张贴悬赏令,师兄的价位可不低于九梁君啊!”
哑柯沉思片刻,郑重道:“若你能顾全大局,就算把我交给雍王,我也无话可说。”
冷逸最讨厌哑柯的就是这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起来好像随时可以为任何人去死,实际上蠢得无话可说,跟那些人一模一样。
“师兄这话说的让冷逸汗颜,我怎么舍得把师兄再送到昶威的手中呢?”
冷逸的玩笑并未使哑柯放松,冷逸将计就计道:“师兄想让我以大局为重,只需去一趟蝴蝶梦便可。”
“蝴蝶梦,那是什么地方?”哑柯感觉听着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琅峄城最大的北里。”
哑柯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去那儿干什么?”
“六公子夕溟经常去那儿。”冷逸解释道。
“你想让我去监视他?”哑柯一脸愁苦的问道。
冷逸胸有成竹道:“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师兄来说很为难,所以师兄只需要去陪他喝酒听曲即可。”
江无欺出兵之后,夕溟在西郊找到宿醉的梁杏。
“久违了,九梁君。”
梁杏闻声抬首便见蓝衣公子一脸沧桑的站在头顶,俯视自己。
“六公子有何赐教?”
夕溟拿起自己的酒壶往梁杏的酒壶里倒酒,边倒边说:“国破家亡,九梁君借酒消愁,就不想复国报仇吗?”
梁杏会心一笑道:“梁某胸无大志,复国这种事,做不来。”
“九梁君真的咽的下这口气?”夕溟追问道。
梁杏嗤笑道:“梁某在杏国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九梁君,上有君王忌惮,下有随从离心,被杏王革职后梁某彻底想明白,权力地位也好,家国名声也罢,都比不上自由。”
梁杏猛饮一口酒,望向西方,那里是羌河。
单子晴收到夕溟的联合信之后,就派人拿着他的亲笔信奔赴滋国。
“你要下山?”
严黎站在孤亭五步之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上山数月,想下去散散心也见识一下滋国的风土人情。”
严黎的前半生都在坞枫,甚至连琅峄城都未曾出过,第一次远行是陪伴夕溟出使雍国但那次是为国为君,严黎无心闲逛,如今在仁德书院,休养身心,心境已经大不如前,下山一趟或许能够让自己心中逐渐淡去的危机感重新浮现。
“哦。”
霏斈心事重重的样子令严黎困惑但他自己心中也有事所以并未多问。
“跟师叔说了吗?”霏斈问道。
“师叔闭关,我没见到。”
单子期走后,仁寥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霏斈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仁寥这是把难题退给他了。
“上前来。”
霏斈正在破解仁寥留给自己的棋局。
“子户怎么看待此局?”霏斈问道。
此局呈定式但从落子看出这并非黑子想要的,黑子想要呈先手之势可惜白子在稳步控局,力保定式却半步都不往前。
“黑子冒进,急于求成,白子挺拐,自己止步不前也不愿黑子前进。”
霏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子户认为是黑白二子之间,谁的想法更实用。”
严黎听出霏斈的弦外之音,拾起一粒白子落定道:“其实还有第三种办法。”
白子成“挤”,黑子受到威胁,只得“退”。
“该退则进,应进则退。”
霏斈慈笑道:“子户现在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此局,自然能够轻松破解,但若你是黑子,你会因此就放弃吗?”
黑子的攻势虽然冒进但每一子的落定其实都饱含进退之意,黑子可以退但也会卷土重来。
“师兄的意思是?”严黎求教道。
“仁德书院是中原百年混战中唯一的中立势力,而书院之所以能够让各国君王信服,最主要靠的还是书院中各位弟子的共同努力,他们从进入书院的第一日起就只有一个身份——书院学子。”
霏斈的意思,严黎听懂了。
霏斈看出严黎的心病和惴惴不安,趁着今日说明,也是提个醒。
“请师兄放心,严黎行事自有分寸。”
严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同时也明确了自己的决心。
霏斈见他坚持,叹息道:“早去早回,山路上没有照明。”
一条路走到黑的感觉,霏斈体会过,所以他想尽己所能的拉住严黎,避免他往下掉。
严黎向霏斈请示后,下山到集市上采购,一路上看见来来往往的军队,总觉得不对劲。
“请问是严黎公子吗?”
严黎转身就看见头戴斗笠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拿着一封信。
“请转告涵玉君,只要将这封信交到严黎手中,滋国就会出兵。”
单子晴不解但他相信夕溟,所以派心腹带着信在妫城等待,几日后严黎下山,再将信件交给他。
“我家公子已经和溟公子达成合作,溟公子告诉我家公子,这件事只有严公子能做到。”
牟国间谍取出夕溟交代的玉琮,这枚玉琮是当年夕溟离家求学时严黎所赠,十几年后它又带着夕溟的期望回到严黎手中,或许这就是命。
严黎看完信中的内容,颤抖着手问道:“看字迹,不是六公子的信?”
间谍道:“这封信是我家公子亲笔所书,除了你们二位再没有第三双眼睛看过。”
严黎追问道:“六公子也不知道此信的内容?”
间谍道:“不知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罢。”
严黎走在茶摊前,摊主提着热水壶过来,“这位公子,你要喝点什么?”
严黎直接放了粒银子在桌上,“一壶花茶。”
严黎喝着茶,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中心事重重,刚才那份信上说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
大街的另一头容与正在城门和卫兵闲聊,看到远处的严黎,眉头一皱, 往前走了几步。
“与哥,货到了。”
巫山建立之初就在妫城开了间酒楼,刚开始的几年是傅隐自己负责进货和经营,后来巫山逐渐壮大,傅隐就交给严悸,自己也时常过来坐坐,再后来因为一件意料之外的意外,傅隐便十余年没有再踏足妫城,酒楼的事就交给容与全权管辖,这座酒楼也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巫山在妫城的据点之一。
“你把货先带回去,我有点事。”容与交代完就往茶摊走,在严黎身边坐下,容与坐下片刻,严黎就起身往宫城方向走去。
容与拿起严黎喝过的茶杯,细细端详,他不会看错,这张脸即使过了十几年,他也不会认错。父子之间的相像不只有外貌,还有气质,虽然严黎身上更重的是青涩的书生气和为官多年的官威但他还是继承了严悸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
容与并未接到关于严黎的任务,为保万全,他还是往总舵发了份信。
滋国王宫内刚刚下朝,怀如刚出宫城就看见严黎独自一人站在那儿。
“严黎见过长公主。”
怀如领着严黎进宫到合德殿。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严黎到琅峄城的时候,怀如悄悄的看过一眼但并未和他碰面,如今严黎找到宫中便说明关于父母的事情,严黎肯定是有所知了。
“我今日下山收到这封信。”
怀如接过信,仔细查看后,叹气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单子晴的这封信中不仅将严悸的光辉事迹交代的清清楚楚,甚至连玄幽的来历都交代了。
“殿下,与家父家母认识?”严黎问道。
严悸!
很久没有人跟怀如提过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