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庚看见司马府的书房灯还亮着就以为是傅隐,没想到推门进去看到的事一脸愁苦的梁杏和满脸杀意的邬少湫。
“湫叔,您怎么会在这儿?”
邬少湫闻声抬眼,见是云庚,才送了口气,哀怨道:“托那个逆子的福,我算是把上半辈子没干的活儿全给补上了。”
云庚下意识的走过去帮忙,邬少湫见状,赶紧给他腾位置。
“姊甫在阿姊房中?”
云庚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准备离去,就被邬少湫拉住。
“云庚,你就留下来帮帮我们,让我们也有个休息的机会,好吗?”
梁杏十分有眼色的哭丧着脸,邬少湫猛地点头附和。
两人一唱一和,云庚也不好再推脱,就留下和他们一起处理巫山事务,云庚越看感觉头越疼,不禁感慨道:“难怪阿姊每日都要饮食汤药,原来巫山的事情这么繁琐啊!”
邬少湫手中的书牍往地上掉,云庚伸手接住,问道:“湫叔,您怎么了?”
邬少湫低头捡起书牍往案上放,说道:“梁杏你也累了许久,回去休息罢,剩下的我和云庚弄就好了。”
梁杏识趣的行礼退下,云庚见状有点茫然,手中不禁浸出了汗。
云庚本来是想向轩辕楠请教但看到邬少湫时心中就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和邬少湫攀谈结束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云庚来到轩辕楠的院子中等待,看到轩辕楠隆起的小腹才后知后觉。
轩辕楠笑着对他说道:“你又要当舅舅了。”
云庚见状将心中的话咽了下去,有什么事还是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罢。
若现在说,轩辕楠一动气,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可就真的万死难赎罪了。
“对了,你准备何时动身返回汀州?”轩辕楠问道。
云庚愣了愣,支支吾吾道:“我······想等小外甥落地之后再走。”
轩辕楠掩面笑道:“那自然是好的,我让青逸将东厢房打扫出来予你住,可好?”
云庚连忙摆手道:“不用麻烦,我回云府住即可。”
轩辕楠低头看了眼小腹,说道:“你若现在回云府,只怕······这辈子都无法离开琅峄城了。”
江无欺死了,冷逸已经明确拒绝,夕伪若是还想借夕颜的婚事力挽狂澜,就只剩下云庚了。
云庚后知后觉道:“那就叨扰了。”
轩辕楠见云庚不语,说道:“那件事,我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还有何处想不通的吗?”
云庚喝了口姜茶压压惊,说道:“阿姊既然知晓了其中缘由,为何还要让我回去?”
在云庚看来,轩辕楠知道后的反应应当是和冷逸一般,甚至比之更甚,怎会······
轩辕楠温文一笑道:“小六,还记得你二哥成亲时,我与你们说的话吗?”
那一日,云庚的心思全然都在羌荟樱身上,他还在劝自己放下,何曾······
何曾留心过轩辕楠说了什么,但如今想来却是羞愧难当。
“你若忘了,我便再说一次。”
“你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必像我一般束手束脚,在感情上你们可以随心所欲,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
她总是这样,替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
云庚心中五味杂陈,酸涩的很。
“阿姊,你如今可是想通了?”
轩辕楠给画上添了最后一笔,说道:“想清楚了。”
既然事已至此,轩辕楠打算将错就错,正好省去了那些麻烦,只不过······
“此事实属意外,但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轩辕楠最擅长的就是将意外转变为机会,这也就导致后面的误会越来越深。
“长姊如今身怀六甲,做弟弟的实在不该再让你忧心了。”
云庚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止不住的道歉。
轩辕楠一时无措,安慰道:“你二哥当年可比你让人操心多了,你千万别这么想。”
为着文烨入赘一事,轩辕楠四处奔走,那个时候轩辕楠就有心想将文烨打死,无奈这竖子提前将事情宣扬出去,搞的轩辕楠是进退两难。
“你且回去,倘若她只是孩子心性,那你便不必放在心上。”
简兮年幼,对男女之事懵懂未知,但云庚担心自己的想多了其实并不多,反而······
“如今此事尚未盖棺定论,先不要外扬,即便是荟汀和湫叔那儿也不可多言,不然······”
云庚明白轩辕楠的意思,若此事只是闹剧一场,一旦宣扬开那简兮的名声就毁了,轩辕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简兮的她还是在乎,更何况轩辕楠看得开不代表冷逸看得开,更别说邬少湫和白茸了。
“弟弟明白。”
其实轩辕楠倒是很想给云庚指一门婚事,只不过他心有所属且一直未曾释怀,十几年了才终于有所放下,骤然指亲只怕他会多想。
屋外传来鸟鸣声,轩辕楠示意云庚出去查看,云庚带着信鸽腿上的情报进来。
“阿姊。”
轩辕楠接过一看,冷笑道:“兰华这个老妖精果然聪明,知道用连环计了。”
先让何仙姑假意投诚,引得心月狐欲望腾升,再让何仙姑给心月狐指路,心月狐若是应了便欠何仙姑一个人情,日后定是要还的。
“阿姊,心月狐是刺客出身,为何会将人情。”
早年间云庚和沧海桑田的刺客接触过,他们一个个以任务为重,连私情都不讲更别说人情了。
轩辕楠笑着解释道:“心月狐虽是刺客但饱读诗书,性子稳重,所以还粘着点人间气。”
若心月狐未曾动摇,何仙姑便会将文家和轩辕家的渊源传出,如此一来轩辕楠投鼠忌器,自然就不会给雍国、给昶威找麻烦了。
“那阿姊,打算如何应对。”
心月狐旧不在身侧,轩辕楠也并未告知太多,即便日后被策反,也不过损失点钱财,“比起心月狐,阿姊我更担心的是文阳。”
心月狐再怎么样好歹也是孤身一人,无所牵挂但文阳有一家老小,控制他可比策反心月狐容易多了。更何况文仓现在下落不明,若是他和兰华一道,前去游说,文阳很可能会掉过头来对付青龙殿。
文烨死了,文泽也不在中原,魇雀殿群龙无首,极有可能被利用。
“辰良,给心月狐传信。”
保险起见,轩辕楠还是要让心月狐盯着点文阳,特别保护好他的家眷,希望文阳能撑住,不然文家就又要乱了。
信寄出去,轩辕楠还是觉得不够,又转身对云庚说道:“你去找冷逸,告诉他,让他去一趟······”轩辕楠说到一半顿住,“不行,他此时不能离开。”
若冷逸此时去秦阳,那夕伪就会趁机揽权······
“阿姊别急,事情还未定下,文阳未必会倒戈。”云庚劝道。
从前或许不会,但如今雍国内有雪灾,外有遗民和坞冀两国,狗急跳墙,兰华问了昶威未必不会做出应激之事。
“阿姊你先坐下,我去找湫叔,我们一起商量,定然能有办法。”
云庚扶着轩辕楠进屋躺下先是找来了紫骝,然后才去找邬少湫。
紫骝号脉之后,怨道:“这种情况下还气急攻心,你是真的想一尸两命啊!”
邬少湫听到“一尸两命”直接将茶吐了出来,一脸恐惧的冲了进来,拉着紫骝问道:“最近不是很好吗?”
“怎么会一尸两命呢?”
紫骝嫌弃的甩开,拍了拍袖子道:“再这样下去,早晚会一尸两命。”
就这几个时辰内,轩辕楠的心境就跌跌撞撞的来回波动。
“她底子本来就不好,为何还要让她这么劳神费力,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几个大男人处理不来,非要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来操心的?”
紫骝骂骂咧咧的,又没有避讳轩辕楠,显然就是说给她听的。
邬少湫心领意会道:“紫骝说的是,小楠你要再这样操劳,湫叔我只能将你送到冥昭城由你叔父照顾了。”
轩辕楠听到这话,当即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若是去冥昭城,那轩辕杳也会知道,到时候事情肯定会闹大,保不定下一趟就得去妫城了。
轩辕楠现在还没有脸去,她恹恹道:“我听湫叔的。”
邬少湫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云庚出去,紫骝随后,轩辕楠突然喊道:“紫骝,不要将此事告知青逸。”
依冷逸的性子若是知道,只怕孩子落地前她都不能出这间屋子了。
紫骝轻轻地“嗯”了声,到灶上给轩辕楠煎药。
邬少湫拉住云庚的手,老泪纵横道:“云庚,你就看在你阿姊身怀六甲的份儿上留下帮忙罢,那也是你的外甥啊!”
邬少湫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倒是把云庚弄得无措了。
云庚连忙安抚道:“湫叔放心,小侄原本就打算待阿姊生产完再走,此番更是不会走了。”
不论心中有多少疑问,对轩辕楠这位阿姊,云庚是打心底里敬佩,也是真心想为她分忧,不为别的,就为她的心胸和气量,以及对自己的照顾,云庚也绝不会在此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