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手脚快,轩辕楠第二日起身时西前院便已经收拾出来,和主屋、书房相差无几。
冷逸扶着轩辕楠进来,闻到淡淡的楠木味。
轩辕楠坐在软垫上,开始翻阅竹简,最上面的那份竹简打开时里面掉出一卷绢帛,冷逸一个眼疾手快先捡起,递给她,轩辕楠越往后看,眉头皱的越紧,冷逸凑上前瞥了一眼,“怎么了?”
轩辕楠面色深沉道:“好个兰华,居然这么大方。”
轩辕楠正想着怎么拉拢文阳,兰华就将机会拱手送上。
冷逸揉了揉轩辕楠的肩膀,安抚道:“有什么事,慢慢想,不要着急。”
冷逸从轩辕楠手中轻轻抽走绢帛,看完之后说道:“不如先派人隐藏在刺史府周围,一则保护文阳一家,二来也不会打草惊蛇。”
轩辕楠觉得冷逸所言有理,便染毫写下回信,同时叮嘱心月狐安抚文阳情绪,让他先接受何仙姑的邀请。
“兰华历经四朝,其心思深沉,做事稳重。”轩辕楠还从未见兰华行事过这么明显的威胁,这倒更像是昶威的手笔。
“那,何仙姑投诚一事,夫人决议如何?”
冷逸并不认为何仙姑是真的投诚,比起投诚,何仙姑此举更像是想借投诚之名潜伏青龙殿,探取情报。
更何况若真要投诚又为何替兰华招揽文阳, 多此一举。
“我让心月狐先吊着她,何仙姑若真有此心,那这点耐心总该还是有的。”
兰华前后行事大相径庭,轩辕楠总觉得是沧海桑田内部出了什么事,又或许是那几位魁首之间的争权夺利,导致截然相反的命令在同一时间发出,还发到同一人身上。
如今只能先将计就计,等到······
轩辕楠看了眼隆起的小腹,对冷逸说:“你去找紫骝来,我有事要同她商量。”
一盏茶后,轩辕楠听见一阵接着一阵的脚步声,觉得古怪,探头看见冷逸和紫骝背后还跟着邬少湫、云庚和梁杏,轩辕楠顿时脸都黑了。
轩辕楠扶额道:“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孩子提前落地,你们至于吗?”
这么多人,搞的跟她要死了一样。
紫骝整个人都傻了,看看冷逸再看看邬少湫,拍案而起道:“胡闹!”
女子如期生产都九死一生,若提前那更是险上加险。
邬少湫急道:“小楠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湫叔商量,若是这臭小子惹你不痛快,湫叔也可以打他一顿,为你出气,但你万万不能想不开啊!”
邬少湫说着还瞪了眼云庚和梁杏,他们也都连连点头。
云庚走到轩辕楠面前说道:“阿姊你有何事,弟弟都愿替阿姊分忧,阿姊千万不要再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了。”
梁杏见势也附和道:“是啊,傅隐有什么事你说出来,这么多人一起想总会有办法,不至于每次一有什么事就都是你往前冲。”
冷逸被挤到角落,什么话都说不出,他就在那儿看着,他原来想着等,可是好像他等待的过程中总是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蹦出来,扰乱他的心绪。冷逸起身默默的走了出去,并未注意到身后的目光。
“青逸要牵制夕伪,稳定朝中局势,避免有心者趁机作乱,云庚要安抚军中实是抽不开身,梁杏······要躲避雍军的追捕,行事不便。”
轩辕楠斟酌再三,还是认为当下只有她自己前往才是最为妥善之法。
紫骝冷不丁说了句,“那可以让少湫去啊!”
邬少湫十分不解的横了她一眼,紫骝装作看不见道:“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紫骝都这么说了,邬少湫也不能再推脱,更何况为着轩辕楠,他也确实该走一遭了。
商定后云庚和梁杏留下帮助轩辕楠安排后面的事宜,邬少湫和紫骝一同往外走。
紫骝率先开口道:“你应当看出来此番事件极有可能是她做出来的,是不是?”
紫骝没有明说,但她和邬少湫都心知肚明这个“她”到底是谁。
邬少湫叹气道:“我的陈年往事,就不必让小楠劳神费力了。”
若真的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伤了轩辕楠,那邬少湫可就真的要会私聊。
“所以,我替你争来这个亲手断却前尘杂事的机会。”
邬少湫白了紫骝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走,紫骝看着那道散漫的背影,心中感慨:越是想躲便越是躲不过。
邬少湫原以为冷逸跑到书房,但他推开书房的门却并未看见冷逸,在司马府巡视一圈还是没找到,邬少湫心中腾升起一股不安,脚踏轻功朝宫城而去。
陨萚刚从萃颜宫正门出来便瞧见行色匆匆的邬少湫。
“湫殿,您怎么来了?”
在陨萚的记忆中,文烨曾经再三警告过他千万千万不可在邬少湫面前提及坞枫王室,更不可······
可是现在他自己来到这里,陨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逸有来过吗?”
邬少湫担心冷逸进宫将暂居宫中的坞枫皇族杀尽,但进宫的一路上并未听到厮杀声,也没有血腥味。
陨萚摇了摇头,问道:“未曾,可是姑父和姑姑吵架了?”
陨萚一直待在宫中,数月不曾去过司马府,自然就不知道轩辕楠有孕之事,邬少湫为防生变也没打算告诉他,“没什么,他若来了,你让他回司马府自己跟你姑姑解释。”
邬少湫赶着去秦阳也没时间耽搁,他动身前终归是没有见到冷逸,他不知道冷逸究竟去了何处,更不知冷逸竟然连着三日没有回司马府。
那三日里轩辕楠也一直待在西前院,为着腹中之子,她终归是没有再提出亲自前往的说辞,只是也未曾离开过西前院一回。等到了第四日夜间,轩辕楠在睡梦中被一阵风雪声吵醒,她披着那件血红色的狐氅,走到门前,看着辰良急匆匆的朝她跑来,心中的不安随着辰良的靠近越来越深,风雪从窗边扫过,轩辕楠蓦的睁眼,才觉自己是梦魇了。
但这次身边没有人能问她一句“怎么了?”
也没有人能起身给她倒水,就好像和认识冷逸前一样,什么事都是她自己撑过去,她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一直的得到再失去,她的心早就麻木了。
秦阳,
邬少湫到的时候,雪崩又卷土重来,前路被雪挡住,邬少湫绕道小路,这条小路在山壑之间,是山下猎户走出来的,地形图中未曾标记,邬少湫也是在一次不情不愿的长路上发现,只不过当时并非他一人,而现在好像也不只······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如今倒真的是长进了很多啊!”
树林深处若隐若现的裙摆,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邬少湫下意识的后退,磕磕绊绊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荼蘼呢!”
宇绡从密林处走来,笑语盈盈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莫非你又背着白茸和荼蘼旧情复燃了?”
邬少湫怒目圆睁道:“那荼蘼算什么,我怎么可能对她有情,你若再这样说话,那今日我就送你去和你父兄团聚!”
蓁莽出师之后为了闯出名头,曾经游说诸国,而且还拉着邬少湫一起,途径虞国时就用邬少湫的美色蛊惑尚且天真的荼蘼从虞国王宫中偷出堪舆图。
宇绡站在五步之外,便于退却处,说道:“反正白茸也不吃醋,你紧张什么?”
这些往事白茸并非不知道,只不过她从未提及,邬少湫也不可能自讨没趣地说起。
“小楠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女,你又何必处处跟她作对呢?”
在邬少湫的印象中宇绡对宇凌确实有不少怨言但这毕竟是人家姊妹之间的事情,邬少湫也是瞎打听的人。
宇绡冷笑道:“泠宣被羌阔关在羌河十几年,你和白茸一点意见都没有,如今倒是对我阿姊的孩子如此关心,莫非真像传言那般,你们和我阿姊当年真的抱错了?”
邬少湫是真的很想打死她。
轩辕浩和宇凌刚知道羌令宣对轩辕楠有意时,是一个赛一个的高兴,只有邬少湫在一旁垂泪。
“我倒希望是真的抱错了。”
那样,文霜那帮人就可以真的死心。
“这话若是被令宣听到,也不知······”
邬少湫直言道:“那小子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冷逸只在乎在轩辕楠心中的形象,其他的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不对啊!
邬少湫记得他是来处理沧海桑田的,怎么会越聊越偏呢?
“沧海桑田和雍国从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但近日之举看着怎么有点像沧海桑田已经彻底依附于雍国了呢?”
宇绡正色道:“依附或合作都不过是个说辞,只要能达成目的,名头什么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今日的宇绡已经彻底的模仿宇凌,一点遮掩都没有了。
只可惜,模仿终究只能是模仿。
“若是蓁莽,定不会仍由沧海桑田成为他人的手中刀,尤其还是指向自己的女儿。”
这番说辞出口,邬少湫自己都想笑,可是他不能将轩辕楠身怀六甲的事情告诉宇绡,因为他很清楚,宇绡根本就不会惦念轩辕楠是宇凌的女儿,这点从乐玥城之乱后冷逸送轩辕楠到苍翼就可以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