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令宣府中正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节螭惊讶的问道:“这些都是你的行李吗?”
羌令宣笑着摇头,说道:“这些是记录芒桂城事务的。”
羌令宣既然打算去中原,身份肯定就是要改变,那首先羌河这边就要安抚好。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急。”
之前羌令宣提出让节螭先走,被节螭婉拒,这几日节螭又在芒桂城里转了转,愈发明白为什么阿姊会这么信任羌令宣了。
因为他们从本质上就是一样的人。
当夜回到客房,节螭就给三域写了封信。
三域南王八月初九,
节螭的信送到了永乾殿。
“羌令宣和你师父是真的像啊!”侯冈木南感慨道。
玉节烨正在一旁看着奏疏,侯冈木南冷不丁来了这么句,玉节烨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
“怎么说?”
侯冈木南把节螭的信扔给他看。
“节螭本来是想套路羌令宣,现在可好,反被人家套路了。”
玉节烨看着信上深情款款的言辞,感觉反胃的很,低声道:“果然跟我师父一个德行。”
一样的恶心人、膈应人。
“节螭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侯冈木南已经有点担忧玉节螭会不会被羌令宣给卖了。
玉节烨想着说道:“就是被你保护的太好了。”
侯冈木南一个竹简扔过去,玉节烨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本来就是嘛!”
“要不是你一直惯着他、帮着他,他一个都快及冠的人还会写这么单纯肉麻的信?”
玉节烨边说边晃着手里的信。
侯冈木南别过脸,说道:“跟你一样,满肚子心机,笑的一脸猥琐就好了?”
玉节烨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身为您的弟弟,就不可能一帆风顺,你也不能要求他一定要怎样,再说了各人有各命,你操什么闲心。”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把他卷进来?”
侯冈木南看着这封信,总觉得让节螭去羌河的决定是错误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玉节烨在内的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不会把多愁善感这四个字和侯冈木南联系起来。
“等怀续他们班师回来,中原那边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三域南王八月十九,
衡阳、千障、晋阳三军在雍、杏、虞三国交界处卫城会师。
“咱们三域也有一座卫城,这是巧合吗?”玉玄翡问道。
侯冈怀连看着城门上已经逐渐模糊的卫城二字,感慨道:“三域的要是变成这样,王上肯定会大发雷霆。”
侯冈木南曾经说过,城门的匾额,就是一座城池威严的象征,若是连威严都弄丢了,那这座城池就会变成一座死城,毫无生气。
“形式场面有的时候就比真刀真枪管用。”
三军进入卫城前,和安远碰了个面,侯冈环熙和侯冈怀续都没有动手,他们就站在一旁看着玉玄翡把用拳头把安远活生生的打死了。
“把尸体装好,带过去,给杏王看看。”
安远这一死,安氏一族算是彻底绝后了。
怀续说完就骑着马径直往前走,侯冈环熙见状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白色手帕递给玉玄翡后就上马追了上去。
玉玄翡看着手中的帕子,愣了几下,迷迷糊糊的擦掉了手上和脸上的血渍,然后也骑上马追了上去。
“安远是我打死的,王上要是问起来,你们就实话实说。”
侯冈怀续轻笑道:“你觉得王上会为了一个敌方将领处罚你这位德高望重的两朝忠臣?”
侯冈环熙接道:“王上说不定还会给你升职加奉。”
玉玄翡和侯冈木南接触不多,加上没怎么上过朝,三域对于侯冈怀续和侯冈环熙的话都不是很理解。
“这次回朝,王上应该就会让你在都城呆一段时间。”侯冈环熙说道。
玉玄翡越来越听不懂了。
“为什么?”
侯冈怀续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二夫人生了对龙凤胎,母子三人已经坐着马车在路上了?”
“玄重?”
玉玄翡不知道玉玄重为什么要带着节泽和节惜到三域,便问道:“可是文家出了什么事?”
侯冈环熙摇了摇头说道:“王上借着这次的战端将四夫人手中的一些兵权拿了回来,四夫人有怨气,我想二夫人回来应该是替王上和四夫人当说客。”
“那为何要带上刚满月的节泽和节惜?”玉玄翡又问道。
侯冈环熙解释道:“文先生一直在忙,哪里有时间照顾孩子,再说了节烨也在三域,可以帮着照看。”
“怎么,你这个做舅舅的不打算给两个小外甥包红包?”侯冈环熙打趣道。
玉玄翡认真的想道:“节烨和节仓出生的时候都有,一视同仁,当然也不会少了他们俩的。”
羌河,羌令年骑着马来到芒桂城,看到玉节螭就拔刀。
羌令宣赶忙护在玉节螭身前,拔剑抵挡,“他是我的客人,兄长这么做不太好罢?”
羌令年左手凝力于掌心,往刀面上一推,羌令宣后退了半步。
“节螭不知何处得罪了大公格?”
羌令年冷笑道:“三域玉氏公子来到羌河有何贵干?”
玉节螭心想,羌令年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芒桂城,总不能是何子敬说的罢?
那除了何子敬,还有谁会知道他来芒桂城的目的,又告诉了羌令年,这么做到底对谁有好处······
羌令宣眼神示意,玉节螭和羌令年对视了一眼,就离开了。
“你知不知道你做这个决定,给姑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羌令年的刀并没有因为玉节螭的离开而落下,继续划向羌令宣。
“她没有反对!”
“那是因为她替你着想,你有替她想过吗!”
羌令年越往下说,情绪越激动。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她没有怨言,你操什么闲心!”羌令宣一用力打掉了羌令年的刀,然后扔掉了自己的剑,挥起拳头就往羌令年脸上砸。
“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脸上要是挂了彩可就不好看了。”
“我不在乎!”
羌令年最在乎的是亲情,可是他的亲情总是在离他而去。
节螭站在芒桂城郊外的小溪边,身后跟着的黑袍人说道:“最近沧海桑田在羌河的暗线确实活动频繁但因为羌河女王和长公主的关系摆在那里,我们没有得到王爷的指令,也不敢轻举妄动。”
沧海桑田已经知道巫山要将羌令宣引到中原实施无名计划,如果是长公主和文霜,他们没有理由阻拦,剩下的几个魁首······严悸不可能······姚肆现在自顾不暇······牟古现在和利拴在一起,利弃不会让他胡来······剩下的就只有······兰华!
玉节螭立刻写信。
子时已过但永乾殿的灯火还在摇曳中,侯冈木南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对着昏昏欲睡的玉节烨问道:“你母亲和弟妹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吗?”
玉节烨的手臂滑了出去,整个下巴和案几上的竹简来了个亲密接触。
“已经在收拾了。”
玉玄重的房间一直都没动,最主要的还是节泽和节惜的,他们刚出生,房间肯定不能和玉玄重的隔着太远,更何况还有乳母、丫头什么的······
“不然你回去收拾一间院子出来,这样那些乳母和下人也能住的近一些,你母亲也会放心多一点。”
玉节烨耸了耸肩,说道:“您叫她回来,不就是想给她制造操心的机会吗?”
侯冈木南的视线落在面前案几堆放着的竹简上,垂着眼说道:“我知道,对她,我有亏欠。”
前段时间紫醉真人过世,玉玄重给侯冈木南写过信,但侯冈木南坚决的拒绝了玉玄重想要把紫醉真人的梓宫移回来的决定,因为他不想紫醉真人和先主死了之后还要继续争斗。
“她自己的选择,你愧疚什么?”
玉节烨喝了口手边的烈酒,猛烈的摇了几下头,问道:“如果,非要论亏欠的话,还是先主对您的更多罢?”
“先主说过······王······不能有愧疚······”
玉节烨偏过头,笑着说道:“不亏是先主!”
侯冈木南听出他话里夹带的讽刺和鄙夷但不可否认,帝王心术本来就是这样。
“既然先主说不能有,那您这是······”
在玉节烨的记忆中,侯冈木南对先主是言听计从,从不会否定先主的一切抉择。
“因为我不是她。”
三域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也不能完全没有自己的独立思想。
“谁的对,这世上就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
玉节烨举起酒壶,将剩下的酒全倒了进去,然后起身站到侯冈木南面前说道:“我现在回去给他们收拾院子,您也收拾一下罢。”
侯冈木南看了看凌乱的永乾殿,刚想张口喊人进来,就顿住了。
他站起来,瞪了瞪麻痹已久的双腿,然后弯下腰,剑气散落在地上的竹简,她弯腰的时候红色的长发跟随着垂下,抬头的时候也跟着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