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冀国的领土后昶威并未急着继续攻城略地,而是开始养精蓄锐,准备进行军演,昶威挑选军演的地方就是在衡阳关一带。
昶威还是放不下对三域的执念,即使兰华一劝再劝,即使朝中老臣再三谏言,昶威还是一意孤行。
衡阳关的守将侯冈怀续是三域几座重要关隘中最年轻的守将,年纪和昶威差不多,昶威会想到拿怀续开刀倒也不在意料之外,只不过昶威忘记了怀续的累累战功。
雍军在衡阳关外操练了十几日,衡阳关内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昶威觉得有古怪就派人入城查看,派去五个人没有一个回来的。
昶威忍不了,决定自己去看看,结果被一众军将大臣连哭带嚎的拦住了。
三域这边得到消息,只是安排了探子盯着并未有进一步行动,至于那些进了城就不见的雍国人,他们并没有死,只不过是让人抓起来拷问罢了。
衡阳关城门旁的小木屋里,
“你,你是······”
那些雍国人看到玉节泽的时候吓得连话都说出清楚了。
玉节泽苦着脸望向一旁的玉节惜,后者丝毫不理会他。
“既然怀连举荐了堂舅,为什么王上还要让节衡领队。”
玉节惜问过侯冈木南但后者避而不谈,玉节惜也没办法。
“商队又不只有一队,说不定堂舅和节衡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商队拢共就二十来个人,再分成两队,一队也不过十人出头一点点,侯冈木南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安排,玉节惜想不明白。
“兰华劝诫昶威不要招惹三域,沧海桑田就一直鼓动昶威对三域出手,两方拉力之下产生分歧,如今的沧海桑田魁首角逐,内乱争斗可不必中原纷争逊色。”
玉节泽一脸惬意的看着城外的好戏。
玉节惜却是满脸担忧,“煽风点火的是不是三哥?”
玉节仓在玉氏七才排行第三,自玉氏之乱后就鲜少在玉氏露脸。
因着一些前尘往事,玉节泽并不想知道关于玉节仓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跟玉节惜多说什么。
玉节泽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从几个雍国人口中得知昶威这次是亲自来了便立刻去都城禀报。
“昶威终究还是太年轻,要是换成昶诺绝对不会以身犯险。”
一国君王潜入敌国境内乃是两国交涉的大忌,昶威年轻气盛,无所畏惧,他想不到三域有多危险,更想不到这是他靠三域最近的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靠近三域。
节泽进入永乾殿的时候侯冈木南正在写字,节泽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待看清侯冈木南写的字,玉节泽被吓得后退了两三步。
逝之不可追,前路无可视。
这话看着心里拔凉拔凉的。
话谁都会说,但道理未必都会想明白。
先主之所以失败,大抵也是因为想不通,长公主可能亦是如此。
玉节泽想着侯冈木南或许能够想得通,毕竟事不过三。
到了现在这一代,这件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想着想着,
玉节泽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乐玥城的那一年。
虽然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但乐玥城中的紧张感却是直到第二年年关才有所缓解。
侯冈木南抬眼,在玉节泽迷茫的瞳孔中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之前在琅峄城行动也是因为乐玥城之乱的缘故,那个时候文霜和文烨都认为事情必然和坞枫有关系,就想着派人到琅峄城一探究竟,此时此刻闲着无事可做的文泽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在琅峄城和宇柒会面后很多模糊的事情都有了线索,如今看来侯冈木南应该是查的差不多了。
“审的怎么样了?”侯冈木南突然开口,玉节泽浑身一哆嗦。
侯冈木南玩笑道:“怎么,被认出来了?”
玉节泽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擦汗,说道:“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玉节泽总觉得侯冈木南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想起了什么。
“昶威本来想亲自入关探查,但还是被兰华派遣的一众老臣连哭带跪的给劝住了。”
昶威这次出行,身边跟随的一干人等都是兰华亲自安排的,昶威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可见昶威对兰华的敬重和信任是发自内心的,相比起姚肆这个生母,昶威还是更信任兰华这位养祖母。
“姜还是老的辣,兰华虽然没有告诉昶威什么,但明里暗里都在提醒他三域的特殊,一旦昶威开始调查,必然会有线索,到时候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马虎大意了。”
居安思危才能谋定而后动。
“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只审出这么些······”
侯冈木南意味深长的看着玉节泽。
“兰华之前想让沧海桑田静默但被文仓和一个叫······覃兮的给打断了。”
主要是覃兮。
这个覃兮,玉节泽也派人查过但沧海桑田内部给的消息情报杂乱不堪,玉节泽一番整理下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覃兮,之前还在边境活动过。”
覃兮出现在三域边境的时间和宜灼进宫的时间是相吻合的。
这肯定不是巧合!
更何况根据之前的情报,这个覃兮长得有点像······而且脾气又有点像······
节泽脑子里想起来一个绝对不可能但又非常像的人。
节泽心里才想着,目光在侯冈木南和地板之间飘忽不定。
“一个臭小子而已,不用理会。”
至于文仓······
文烨死了,文泽回去才能制衡文仓,不然文家就会变得和轩辕家一样。
“这里的事情差不多了,挑个时间交接一下,你就回去罢。”
玉节泽听着侯冈木南的话,愣了愣。
“现在回去,是时候吗?”
中原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玉节泽不知道现在回去能做什么。
“回去罢,你回去,有些人就会心生顾虑,做事情之前就会想一下。”
有些人,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活着,就会让很多人心生忌惮,玉节泽一直都知道傅隐是这样的人、冷逸是、文烨也是,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人,也会为了所谓的家族宿命隐藏本心。
玉节泽走后,永乾殿的石墙传出机关轴动的声响,一股死气从密室中钻出,随着空气飘散到整座王宫。
不能笑、不能哭、不能有喜欢和讨厌的东西,也不能有任何的情绪······
侯冈木南每日都将这句话写下来,这些死气就没有再出现过。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死气又突然冒了出来,毫无征兆的出现,似乎就在提醒她,不要忘记。
先主的教导是支撑着侯冈木南走到现在的力量,可是有的时候他会感觉被这股力量所压制,喘不过气。
兰华并不是昶威的亲生祖母,做事情难免留下三分余地,这样其实兰华留下了体面,昶威也不需要顾虑太多这方面的问题。
如果先主活着······
侯冈木南差点要被自己的想法吓死······
如果先主活着,现在他根本就不用坐在这里,考虑这么多,他估计就可以和节螭一样自由自在的,或者像怀续一样身处某个位置,只要把分内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可惜,
没有如果······
侯冈木南走出永乾殿,守在殿门外的内侍看到,迎面上前,“王上,要传步辇吗?”
侯冈木南摆了摆手,内侍识趣的没有跟上去。
侯冈木南独自一人走在偌大的王城中,走着走着就到了世室。
四窗紧闭,油灯却一直都是亮着的。
这些油灯笼罩在灵位上,在白日看来都是阴森森的。
中原纷争,诸侯国起起落落,他们连牌位都没有。
“三域,真的就这么碰不得吗?”
昶威在衡阳关见识了三域的排兵布阵,他第一次见识过真实的奇门遁甲式排兵布阵。
昶威原来觉得自己利用雍国的地势,对杏国、丘国进行畜牧压制,限制管控了羌河道杏国和丘国的路,致使杏国和丘国的后方动乱,民心涣散,如此着两场战役才能结束的如此之快,但三域似乎考虑的更多,万民皆学,即便是田里的佃户也是识字的。
万民议政,畅所欲言。
一个国家的王要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有勇气让所有人来评判自己的功过。
“看来,昶威是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了。”
侯冈木南站在衡阳关城楼上目视着渐行渐远的雍军,对着身后的侯冈怀续感叹道。
侯冈怀续心中不免疑惑,“若是雍军效仿,那我军建立十几年的阵法就全部都要付诸东流了。”
三域的军队能够形成今日的默契与统一,靠的也是日复一日的历练和汗水,侯冈怀续想不明白侯冈木南为何要将己军的操练之法泄露给敌国。
侯冈木南轻笑道:“寡人倒是希望他们是真的学会了。”
若是能够运用得当,那自然就更好了。
“他们若是一直用此法行军打仗,那日后我军与雍军对阵之时便无需过渡操心他们的排兵布阵,因为他们是效仿我们,而我们一直在改善,他们只能靠着此法,没有熟练的军师他们不会轻易改动此法,将来在战场上他们要面临的就是被自己苦心练就之法打败的沉重打击了。”
依照昶威的性子,肯定是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