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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曼斯克是不冻港。
陈浚铭在地理练习册看到这条选项时,日落西沉的太阳变为柔和的暖黄光照,在地面上创造墨黑的纤瘦影子。
圆珠笔从加粗的D下方落点,手臂带动笔尖一条直线移动,拉成弯曲的线条。篮球砸地的声响淹没进鸟群振翅中,陈浚铭忽然想到小学考第一名父母带他去儿童画展的场景,那时的他尚且稚嫩,婴儿肥没褪,离变声期还有两年之久,
国际生朋友夸他打篮球有天赋,个子也许会窜到一米八往上,就是软乎乎的音调像个小女孩。
陈浚铭气红了脸,和国际生朋友大吵一架,撂下狠话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长到一米八五,声音也会大变样。
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他的成长如同风暴,在国内读书升入初三,一夕之间,个头直逼理想身高,熬过痛苦的变声期,他的声音彻底脱离儿童群体。
母亲觉得他长的太快了,他们来不及好好珍藏陈浚铭孩子气的模样,对方就已经蜕壳变得成熟,一点都不像重庆的初中生。
双亲心疼他,怀念他幼儿园的时候要听睡前故事的小孩子表情,母亲有时还会看着长高的他愣神,揉揉他的脑袋说:时间过得太快,睡前要听故事的你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然后母亲倏然泪下,放低音量讲我们浚铭身边要是有另一个浚铭就好了,陈浚铭听不懂,就问是什么意思,母亲解释代入自我视角就是这个世界上和我牵手的你。
到了高一,陈浚铭才明白,母亲是希望他的身边有一个能永远陪伴他支持他的陈浚铭,自己陪伴自己是最不孤单的。
高二上学期,陈浚铭年少融进血与泪的成长都伴随着长达十几年的记忆埋葬在苦夏的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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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都怪你!是你让儿子一个人去上补习班,害他出了车祸!现在好了,他什么都忘记了,连我这个妈妈都忘了!”
躲在房间墙角的陈浚铭哆嗦了一下,门外母亲的嘶吼,哭声一并成了疼痛的催化剂,很长一段时间陈浚铭都不清楚,这场车祸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阿佩,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儿子什么都忘了,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就不应该把他交给你。”
声嘶力竭的哭喊变小,窗外下起了暴雨,陈浚铭站起来拉上窗帘赤脚走到玄关轻轻按下门把手,客厅一片狼藉,价值连城的古董砸了一地,两个苹果手机也砸成了稀巴烂,
母亲跪在正中央窝在父亲怀中,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被绑带包住的伤口隐隐作痛,细小如蚊的鸟叫透过玻璃窗掷地有声地落在冰凉的瓷砖上。
他想反驳不是的,他没有把全部都忘记,那段空白的记忆匣子内,有一个名字赤裸裸的,明晃晃的印在心口。
心跳有些快了,陈浚铭关上门靠门坐下,两只手抱住膝盖。
书桌上摆的花枯萎了,几片褐色的花瓣黏着花蕊,根部流出脓水,像他意识模糊摸到的浓稠血液一样。
陈浚铭.“...佘榆...”
有张脸,五官端正,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是世界留给他的珍宝。
陈浚铭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慢慢合眼,佘榆,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