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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浚铭觉得,佘榆是一个很狠心的人。
陈佩提心吊胆的提以前的事,问他到杭州灵隐寺拜佛还愿的事有没有印象。三十五岁陈佩,这下神色紧张得不像个成熟的,社会经验丰富的从容女性。
陈浚铭拧眉,不适应的往沙发的另一边挪动,垂下眸摇摇头。
他没印象,别人口中的大小事,有百分之百的真实性,但碎掉的瓦片拾不起来,凑不齐一块完整的区域,他还是那个被困在散发恶臭囚牢的囚犯。
陈佩几度哽咽,拍拍陈浚铭的肩安慰他没事的,这种事急不得,这么多年她诚心发愿,神佛有悲悯天下的心,会实现她许下的愿望的。
最难熬的那几天,陈浚铭夜夜难眠,徘徊颅内的身影越发靠近,是搅乱思绪的手,是划破纸张的笔,他曾压在枕头上无声落泪,期盼时间过的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太想太想佘榆了,
他想见她,拥抱她,和她待在一起看隐晦难懂的文言文,剖析量子物学,计算书本落地前划出的抛物线。
但佘榆是个很狠心的人,
陈浚铭被班主任安排的同学带进班级,陌生的面孔频繁回头凝视他,下课挤到他身边小声说,陈浚铭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学习进度还能跟上吗?
氧气稀薄起来,陈浚铭的目光穿过蓝白校服布料,如愿见到苦苦支撑他的支柱。
从东方升起的太阳炙热温暖,锁定抱书踏上长廊的佘榆,停在她的发顶,脸颊,镜片。陈浚铭无意识捏紧笔杆,心跳卷着血液沸腾。
陈浚铭.“...佘榆。”
陈浚铭拨开拥挤的小小天地,走进阳光里,伫立在玄关喊出反复咀嚼生怕遗落到长河碎片的名字。
好特别的名字,他极力克制发颤的音调,刺痛的膝盖,临摹不可多得的,等待许久的瞬间。
怀中的书本哗啦啦外翻页脚,佘榆略微皱眉,掌心压住书本封面转头,她忽而弯下眉眼,嘴角向上勾出不明显的弧度。
佘榆.“啊...学弟,你有什么事吗?”
陈浚铭的心迅速下坠触底,感受到暖意充足的阳光灼痛皮肤,烧穿皮肉,悬在高空的大刀一下子砍下来,切断脉络和骨头。
长久以来,模糊的片段有他和佘榆牵手接吻的画面,停在岸边写生的温馨,撒娇拥抱的幸福,然后在四目相对的刹那碎成渣,
是惩罚吗?惩罚他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凭空消失一个月。
杨博文.“佘榆,要做实验了。”
陈浚铭喉结滚了滚,酝酿一分钟即将要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截断,身形高挑的男人迎着风跑过来,自然地接过佘榆抱着的书与她并肩,抬手理顺她的额前碎发。
过往独处的种种重新变的清晰鲜活,陈浚铭自嘲般扯扯嘴角,把手指蜷入手心。
佘榆.“学弟?”
太难堪了,陈浚铭感觉自己被丢进火炉,大火把他烧的精光,什么都没留下。
陈浚铭.“没事...”
额前发丝下结痂的伤口隐隐有裂开的痛意,陈浚铭咬住腮肉,在佘榆的注视下狼狈转身。
杨博文.“我们该走了。”
地面上投射的两个影子手指交缠,踩着碎光走向拐角尽头。陈浚铭摩挲着虎口,藏进暗处。
太蠢了,陈浚铭低下头望着白色板鞋的鞋尖,鼻头一酸想落泪,他忘记了,忘记佘榆是极其残忍的,消失的一个月,对方早就把他存在过的痕迹抹平,允许另一个人的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