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1）

不归（1）

“不要说什么好不好看了，不都一般无二。”瞎眼的道人沾了枚果子，漫不经心地丢到嘴里，咀嚼着嘟囔。

　　“你是个瞎子，自然不晓得什么好看。”少女整了整布袍，翻了翻白眼。

　　正值晨暮镇一年方得一遇的谪仙赛，传世的大祭，打自悠远的远古皇朝遗留的残只片甲。听镇上素有文望的婆婆说，古时的谪仙赛远比如今热闹，偷得轩辕绿翠，拟昨天仙狂醉。纵马横剑的古谪仙踏千秋月明而来，接垂眸的仙子共饮凡尘。

　　悠远的传说早已淡忘与日月喧嚣中，少女的赤忱却千古不变，候那一尊仙。

　　“所谓谪仙，贬谪戴罪之身。纵轻狂一世，也不过是掩盖心下孤愤寂寥。”道人也不在意少女的顶撞，慢条斯理地答到。

　　谪仙赛时晨暮镇最大的酒栈总大摆果宴，鲜果数百席蔓延一街繁华，说是替谪仙踏风接引，这千百年来，便宜的却都是他们这种混吃之人。

　　“你又不懂，谪仙纵马，本就生性轻狂。”少女龇牙咧嘴，她的心思浑不在这满街鲜果上，一门心思想把脑门削尖了往酒栈里探看。

　　道人眯了眯眼，眸子浑浊暗淡，没有半分神色。

　　这千百年来，名曰谪仙赛，可那传说中举世无双的谪仙之姿，却罕有人能亲眼目睹，最后下来，却也沦落到了各家男女相思对眼的盛事，各家大少千金都涌了出来，风华妖娆，清秀伶俐，正值锦绣繁华的少男少女一日同游，眉目间暗定情缘。

　　情之一字，古来难解。

　　又有谁能说得清，千万涟漪卷凝眸，长袖银月乐无忧，痴人说梦莞尔。

　　道人虽是瞎了，但终究心眼通明，哪里看不出小丫头的思绪万千，勾唇笑了笑，“想去见识一下各家的少爷英姿吧。”

　　少女僵了僵，有绯色丝丝缕缕浸染了脸颊，嘴上也还硬气，“是啊，天天看着你这张臭脸，难得有帅哥可以看，自然盼望着呢。”

　　“那边去吧。”道人笑笑，他毕竟怨不了她，不是因为什么，只因为心啊。

　　“你有办法进去？”少女狐疑地看着他，这不是一般日子各家大少汇于此处，哪里能让随意闲杂都来观望，酒栈前当是门卫森严，持着棍棒的伙计面目肃正，把守大门。

　　若没有什么人的引荐，他们混进去确实不容易，不然她早就自己溜进去一睹为快了。

　　道人又拈了枚果子在手心，语气难得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倨傲。“自然，这天下，可还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上至玄天太清，下至幽冥万疑，我自来去怡然。”

　　少女明显不信，微微哼气，“就你？你若有这般能耐，我们两还沦落至此？”

　　道人这下笑不出来了，皱着眉头有点恼怒，似乎被点到了伤处。“我说进的去，自然进的去。”语气里带了几分傲然。

　　他一挥袖，宽大的袖口纹着青云琉璃纹，如云如雾的纹理下一封精致的请柬落了出来，大红的请柬上烫着璀璨的色泽，泛起浅浅的光晕。

　　少女瞪大了眼，一把抢过请柬，确实是晨暮酒栈谪仙赛的请柬，写的不外乎“谪仙赛，还望阁下赏脸赴邀”之流的客套，落名处赫然是:

　　谪仙子。

　　“谪仙子？你从哪里搞来这个呢。”少女摆弄着。

　　“别弄别弄，小心字迹等会淡去了。”道人龇牙咧嘴，少女挪开手发现字迹确实淡去了一些。

　　“不得不说，你这家伙伪造还挺有一手，我还以为你就是谪仙呢。”少女眉开眼笑，不经意间挤兑了道人两句。

　　“得了得了。要进去就快。”道人微笑，浅如三月扶风掠过眸间。

　　少女蹦跳着走在前面，道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扶风轻轻掠过，卷走他最后的话语。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