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任甲是个新兵，胆子小，不爱说话，原先在西边的老家一直在种地，半年前招兵时来的，平时最怕列长，而列长叫成临，身手不凡，是个很有作战经验的老兵。

十人为一甲，三甲为一列，三列一甲为一营，成临原来是个营长。他在前线和东夷对峙，因为应龙蓄水，蚩尤命风伯雨师在涿鹿纵大风雨，把好好的土地变成了水域，又把鲛人弄来守城。他弟弟被鲛人杀死了，他就故意降职，来到后方加入猎杀鲛人的队伍。

任甲看着鲛人的眼睛有些悲伤，他刚才躲在旁边偷看，她活着时候的眼睛如同他老家田地前一汪的水塘，任甲小时候常常蹲在塘边看一整天。现在她死了，眼睛灰蒙蒙的，就像臭水坑。任甲挖了个坑，用树叶遮着鲛人的身躯，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哈哈哈哈哈……”背后响起了一阵哄笑声，是甲长丁屠和他手下的人。

“毛头小子就是什么他娘都不懂，不摸胸，他摸脸。”丁屠说完脸上就挨了任甲一拳，丁屠回手一拳捣在任甲肚子上，任甲疼的趴跪在地上。

丁屠吐出嘴里的血，抓着任甲的头狠狠说道：“成临手底下的人就是他娘的厉害啊，看你还挺喜欢这种怪物，那咱得给你提个醒，鲛人的嘴能张得比你的头都大，它的尖牙能一口咬下你半边身子。”

丁屠丢下任甲，带人离去。任甲安葬了鲛人后，等成临列长他们集合，也回营去了。他们没人注意到，对岸石头下躲着一尾鲛人，她叫彤鱼，像十五六岁的女孩，穿水绿罗裙，拖着一条赤色小鱼尾。姐姐被杀时，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哭出声来，泪水化作鲛珠散落一地。一直待到夜深，她才悄悄潜入水中，游向鲛王宫寻找父亲鲛图，要为姐姐报仇。

任甲行走在迷雾中，身子随着歌声向一个朦胧的身影移动。啊！是她，她没死。她紧紧抱着任甲，那双眼睛太令人喜爱了，它们勾走了任甲的魂。她的手很柔软，抚摸着任甲的脸，把自己的嘴唇缓缓贴了上来。任甲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可那小小的嘴吧却越张越大，露出尖锐的牙齿，咬碎了任甲的喉咙。

任甲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冷汗直流，转头看到一个人影又下了一跳，定下心来才发现是成临列长。成临手里拿着一个项链，吊坠是一节指骨。

任甲躺在铺上，心里想着，即使是被她咬死，也是值得的，可惜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