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药香染流年
山洞里的篝火噼啪作响，梨子将最后一块绷带缠好时，指尖还残留着草药的苦涩。尹柯的伤口虽深，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她撕下裙摆为他包扎的布料，此刻已被鲜血浸透。
“你怎么知道那些草药能止血？”尹柯靠在洞壁上，目光追随着跳动的火苗。
“从小跟父亲在山里采药。”梨子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溅起又熄灭，“青禾渡人受了伤，都是用这些土法子。”她顿了顿，想起父亲临终前教她辨认草药的场景，喉咙突然发紧，“你说的七叶重楼，真有那么贵重？”
尹柯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铜铃铛，火光映得他脸色苍白：“它能解百毒，也能要人命。有人想用它炼制毒药，我不能让这种东西落入歹人之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洞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啼叫，梨子打了个寒颤，往火堆挪近了些。尹柯见状，将披在身上的长衫解下，轻轻搭在她肩上：“多谢你救我。”
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梨子慌忙起身：“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她逃出山洞，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月光下，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青禾渡，突然觉得，这个夜晚与往常截然不同。
再次回到山洞时，梨子手里多了几个野果。尹柯正在整理散落的药囊，看见她进来，从里面掏出个小瓷瓶：“这是金疮药，比草药见效快。”
梨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揭开绷带重新上药。尹柯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只是肩头的刀伤格外狰狞。“那些人为什么追你？”她忍不住问道。
“我父亲是太医院院判。”尹柯望着洞顶的钟乳石，思绪似乎飘回了京城，“半年前，有人盗走了宫里的七叶重楼，我顺着线索查到青禾渡，没想到...”他苦笑一声，“连累你也卷入麻烦。”
梨子将最后一颗野果塞进他手里：“在青禾渡，帮人是本分。”她望着篝火，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外乡人的心深不可测，可此刻坐在身边的尹柯，却让她莫名安心。
天快亮时，尹柯沉沉睡去。梨子守在洞口，看着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远处传来熟悉的打更声，是青禾渡的老周头在巡街。她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尹柯，悄悄往山下走去。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看见梨子蓬头垢面的模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昨晚去哪了？”
“在后山遇到受伤的猎户，帮忙照顾了一晚。”梨子低头避开母亲的目光，“我去给您打水。”
母亲抓住她的手腕：“是不是和那个外乡人有关？梨子，你可别犯傻！”
水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溅湿了母亲的布鞋。梨子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激动，眼眶不由得红了：“他受伤了，我不能不管。”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母亲的声音带着颤抖，“二十年前，也有个外乡人来过青禾渡，带着奇怪的药材和满箱的银钱...”她突然住口，转身进了屋子，留下梨子呆立在原地。
梨子呆站了许久，才弯腰捡起水桶。等她打好水回到院子，母亲已经平静下来，正在整理晒干的艾草。“把这些送去刘婶家。”母亲将竹篮递给她，“中午前一定要回来。”
梨子接过竹篮，却没有立刻离开：“娘，二十年前的事...”
“小孩子家别问那么多！”母亲背过身，声音冷硬，“快去快回。”
梨子叹了口气，往刘婶家走去。路上遇到几个同村的姑娘，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近日渡口来了个俊公子。她低着头加快脚步，心里却想着山洞里的尹柯。也不知他醒了没有，伤口会不会疼。
等她送完艾草回到家，尹柯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与母亲相对而坐。看见梨子回来，尹柯起身时牵动了伤口，微微皱眉。“尹公子说要当面谢我。”母亲的语气冷淡，“既然人没事，就请回吧。”
“伯母，我想在青禾渡多住些日子养伤。”尹柯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石桌上，“若不嫌弃，愿借住府上。”
梨子心猛地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已经冷笑一声：“我们小门小户，可不敢收留贵人。”
“娘！”梨子急得眼眶发红，“尹公子伤还没好，外面又不安全...”
母亲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最终，她拿起银子丢回尹柯面前：“住可以，但别打我女儿的主意。”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尹柯望着梨子，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这‘累赘’当定了。”
梨子又气又急：“谁让你出来的？伤口裂开怎么办！”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她带着尹柯进了西厢房，那是父亲生前住的屋子，许久没人打扫，落了层薄灰。
“委屈公子了。”梨子一边擦桌子一边说，“等你伤好了，还是尽早离开吧。”
尹柯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舍不得我走？”
“谁舍不得你！”梨子的脸瞬间红了，“我是怕那些坏人再来，连累我们。”
尹柯轻笑出声，牵动伤口咳嗽起来。梨子慌忙扶住他：“快躺下，别乱动！”她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被褥，铺好后又去熬了碗草药。
接下来的日子，梨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边照顾尹柯，一边帮母亲打理家务。尹柯的伤渐渐好转，却总是找各种借口让梨子留下陪他说话。有时是讨论药材，有时是教她识字，不知不觉间，梨子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的相处。
这天傍晚，梨子正在厨房煮粥，尹柯突然从身后递来一束野山茶花：“后山采的，和你很配。”
梨子的手一抖，差点打翻粥锅。自从那日山洞一别，她再也没戴过山茶花。“乱采什么花，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换药。”她转身避开尹柯灼热的目光。
尹柯却不依，将花别在她发间：“你说得对，这山茶花虽美，却是带刺的。”他的声音低沉，“可有些人，就喜欢被刺扎。”
梨子心跳如雷，正要反驳，院子里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梨子，去渡口接你王叔！”
她像逃命般跑出厨房，却没注意到尹柯望着她的背影，眼底藏着温柔与苦涩。山风拂过，野山茶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与厨房里飘出的药香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苦是甜。
入夜，梨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她起身走到院子里，却看见尹柯独自坐在屋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在想什么？”梨子轻声问。
尹柯回头，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在想京城的月亮，是不是和这里一样。”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会儿？”
梨子犹豫片刻，在他身边坐下。夜风带着江水的凉意，她不由得往尹柯身边靠了靠。“你什么时候回去？”她望着远处的江面问。
尹柯沉默许久：“等找到盗走七叶重楼的人。”他转头看向梨子，目光灼灼，“或许...会带着一个人一起走。”
梨子的心漏跳一拍，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和尹柯同时起身，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冲进院子。
“梨子！救...救命...”那人说完便瘫倒在地。梨子认出是同村的阿福，平时在渡口撑船。她慌忙上前查看，却见阿福背后插着支黑色的箭，箭尾刻着奇怪的图腾。
尹柯蹲下身，仔细查看箭伤：“是毒箭，必须立刻解毒。”他转头看向梨子，“你家里有没有七叶重楼？”
梨子摇头：“那东西只生长在望春崖，而且...”她想起那日在山洞的遭遇，心有余悸，“而且有人在找它。”
阿福突然抓住梨子的手，气息微弱：“望春崖...有...有陷阱...”话没说完，便昏死过去。
尹柯起身：“我去采药，你留在这里照顾他。”
“不行！”梨子抓住他的衣袖，“太危险了，那些人说不定还在...”
“如果不用七叶重楼，他撑不过子时。”尹柯的眼神坚定，“放心，我有分寸。”
梨子望着昏迷的阿福，又看看尹柯腰间的青铜铃铛，最终松开了手：“我和你一起去。”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朝着望春崖的方向走去。山风呼啸，吹得野山茶花簌簌作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而在他们身后，母亲站在院子里，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犹豫。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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