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父亲拜桃树,还差七日,就满三年了。
金国公夫人首次跟着荀羽,踏上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站在了绿色爬山虎爬满半壁墙的寺庙前。
自从生下荀音之后,金国公夫人几乎鲜少出门,她的身体在上次生产中元气大伤,如此高陡的台阶,往常都由金国公完成。
荀羽扶着金国公夫人走进寺庙,荀音正在那颗巨大的桃树下荡秋千。
白发玄衣,长长的白发铺满整个秋千,她看起来玩的很开心,风扬起她的衣角,又抚平。
这一年,荀音快15岁了。
荀音望着久违未见的金国公夫人,却下意识掐住自己的掌心。
下一刻,她像往常一样笑着被自己的母亲拥入怀中,听她唤自己“音儿。”
金国公夫人说:“我问过大师父了,他说只需虔心,我和你哥哥都可以代替你的父亲,为你拜桃树,唯愿我儿长命百岁。”
母亲身旁的哥哥荀羽,较三年前,也已褪去青涩。
他们之间还是进行了一场比试,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被扣在地上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荀羽,已经可以赢过自己了。
他拉荀音起来,笑容温柔,“好妹妹,这下,哥哥可算是为自己正名了。”
“哥哥,也是可以帮你的人了。”
母亲去参拜桃树时,荀音带着荀羽在寺庙里闲逛。
荀羽指着靠在她院子不远处的一角屋檐,“那里,曾经是我住过的地方,本来父亲征求大师父同意,留了这院子给你,这样每次参拜完咱们兄妹俩还可以待一阵子叙叙旧。”
只是未曾想到,金国公送荀音上来的时候,带荀羽下了山。
荀羽注意到她院里的那株桃树,两年前他带过来的时候,就是那副模样。
“这桃树,真的还活着吗?”
“和尚跟我说过,万物有灵,还没开花只是时机未到。”
荀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从妹妹嘴里称呼和尚,倒是个意料之内的事情。
荀羽刚进寺庙时,问过和尚,然而和尚只是双手合十道:“名字无甚重要,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世间同名同姓之人众多,你想叫我什么我的名字便是什么。”
故此,和尚有很多的名字,正如和尚自己所说,你认为他叫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像荀音这般直接称呼和尚的,倒是头一回。
“小音,在这里待了也快五年了,你从来没有好奇过师兄叫什么名字吗?”
荀音反问他:“和尚这个称呼,还不够贴切吗?”
一句话倒噎得荀羽无可反驳。
“就好似,哥哥你叫荀羽,你真的认可自己的名字吗?”
话到这,荀音突然靠近荀羽,咫尺间望着她的哥哥。
荀羽心跳漏了一瞬,眼睛一眨不眨的。
荀音忽又直起身,笑嘻嘻的替他回答:“逗你玩的哥哥,你不是我的哥哥,还能是谁?”
金国公夫人和荀羽下山时,荀音站在寺庙门口目送,“和尚,我的母亲说,这桃树下的秋千很好。”
和尚站在荀音身旁,看着她脸上那抹笑,无论是最初时见过她倨傲的模样,亦或是雪天里赤脚狼狈的状态,她好像总是在笑。
笑容很灿烂,也很漂亮。
但是不知为何,和尚总觉得这笑容的背后是一张苦涩的脸,空洞且虚无。
荀音冷不丁又问了他一句:“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和尚思索一瞬,“我本无名无姓,你唤我和尚,那我就叫和尚。”
荀音突然笑了起来,“和尚,你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