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灰着,将军府的厨房先亮了灯。
灶膛里的松柴噼啪作响,白汽顺着烟囱往上爬,像一条不肯安睡的龙。
菲洛披着旧睡衣下楼时,格雷夫人正往锅里贴玉米饼,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被油星烫出的旧疤。
“起了?”
夫人头也不回,声音却带着早起的沙哑。
菲洛“嗯”了一声,熟门熟路挽起袖子,把昨夜泡好的红豆倒进另一只锅。
两人之间没有客套,只有锅铲与瓷碗的轻碰,像从前她寄居将军府的每一个清晨。
前厅,橡木窗半开。
道林和格雷将军隔着一张矮棋盘,棋子落在木格上,清脆得像枪栓。
“马。”
道林把骑士推出去,指尖仍有些僵——精灵残咒留下的后遗症,让棋子偶尔打滑。
格雷将军皱着眉,像审阅战报,半晌才挪了一步卒。
“你这一步,跟我当年打北隘口一样,冒进。”
“可您最后还是赢了。”
“那是因为援军来得及时。”将军抬眼,“你呢,你的援军打算什么时候到?”
道林一怔,嘴角勾起无奈的笑。
玉米饼出锅,红豆粥滚沸,腌青瓜切得薄如蝉翼。
格雷夫人把最后一盘炒蛋搁在道林面前,顺势拉开椅子,坐下便直奔主题:
“朝廷的烂摊子还有多少?”
道林咬了一口饼,声音含糊:“摄政法案废除、渊宫善后、边关换防……两个月吧。”
“两个月?”夫人挑眉,“打仗前你说‘打完就娶’,现在又要两个月?”
道林放下筷子,耳根微红:“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安稳的——”
“安稳?”夫人打断他,转头看向菲洛,“菲洛,你说。”
菲洛正把一勺粥吹凉,闻言抬眼,眸子在蒸汽后显得愈发深。
“夫人,我不急。”她声音轻,却带着行军鼓点般的笃定,“我等他,又不是等婚礼。”
一句话,让饭桌安静三秒。
将军“啪”地落下一子,大笑:“听见没?菲洛比你通透。”
道林垂眼,指尖在桌下悄悄勾住菲洛的左手,掌心相扣,温度交换。
饭后,夫人收拾碗筷,菲洛要帮忙,被一句“去陪那小子下棋”赶了出来。
前厅里,道林把棋盘重新摆好,却没再叫将军。
他推着菲洛的肩,让她坐在自己对面。
“再来一局?”
菲洛摇头,伸手把两排棋子打乱,黑白混成一片。
“不下了。”
她抬眼,晨光落在她睫毛上,像碎金。
“等你把所有事做完,我们再下一盘——输的人负责婚礼请柬。”
道林低笑,握住她的指尖。
“成交。”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过将军府的旗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影子尽头,是尚未落子的棋盘,也是他们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