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赛曲,楼暮归曲动天下,声名远播。
此刻的他,正沉浸在一战成名的快意中,手抚着“魂影”琴,想着当时满座动容的场景,不由笑了出来。
“‘魂影’不愧是最出色的琴,琴弦都仿佛有生命般,与我的魂魄相系呼应着,楼暮归终于能证明,今日之后,天下谁人不识我楼暮归?楼定行和楼惊鸿能做到的,我一样做到了,街巷里尽是效仿我的曲子。而我,会比他们更加出色,不会只有一支曲子流传,我还会写出更多的曲子让他们竞相学习。只可惜,要将你还回去了。”
短暂的快乐后,他轻声叹息,“奶奶,暮归只是想证明自己,即便您将我从楼家除名,我也不会学叔叔,我会去看您,陪在您身边尽孝。”
桌上的“魂影”,犹如感应到了他瞬间的失落,发出一声嗡鸣,震颤。
他的手抚着琴弦,爱不释手。
琴弦上流动着共鸣,沁入他的指尖,与血脉交融,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这个选择他没有做错,遥想那酣畅淋漓的一曲,众人赞叹的声音,艳羡的眼神,即便放弃楼家的家主之位,这个做法也是对的。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奏出他人无法超越的琴曲,楼家盛名之下的压力,也在这一曲中成全了他的地位。
心中,满满的都是成就感和豪迈之气。
“若是能让你始终跟着我,何愁他日不超越嵇康之广陵散?”他笑抚着琴,“谁说琴师不能百年留名?我楼暮归就一定能做到。”
只是这笑意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就凝结在了脸上,呆愣地望着手下的琴弦。
那原本与他魂魄相吸的琴弦,那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琴弦,就在他的手中满满的淡化,渐渐消失,只余琴身带着他手心的温度,缓缓冷却。
“这……”他盯着自己的手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琴、琴弦呢?”
刚才还在他的手指下震颤的琴弦,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如此妖异的情形,如此诡异的状况,他瞠目结舌,空气中只有他的呼吸声,浓重而急促。
“奶奶说只能弹奏一次,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可、可这是为什么?”
夜风吹开窗,凉凉的风吹凉了房间的热度,也吹凉了他所有的热切,此刻的楼暮归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
“笃、笃、笃……”房门上传来敲击声,还有苍老的声音,“楼公子,可愿一见?”
楼暮归依然沉浸在震惊中,他没有理会,也不想理会,即便这声音听上去,有些许的熟悉。
不见他回应,那门外的人再度开口,“琴弦断,我来收回‘魂影’。”
此刻的楼暮归才茫然地抬起头,呆滞着把门打开。门外,年老的琴师抱着破旧的古琴,依旧是那衣衫褴褛的样子,浑浊的双眼却比那日楼上楼下相见时,清亮了不少。
“是你!?”楼暮归一眼就认了他。
正是因为他,自己才知道楼定行和楼惊鸿,也是因为他的话,才让他下定了决心,要超越祖辈,宁可被楼家除名,也要弹奏“魂影”。
老琴师微微一笑,古朽的面容干瘦,伴随着笑容,更诡异了。
他的目光望向几案上的琴,“琴弦断,请楼公子归还‘魂影’。”
“你……”楼暮归的神智终于回归,“你是这琴的主人?”
他没忘记楼惊鸿留下的那句话,也没有忘记奶奶说的故事,但是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在楼家百年的琴,故主依旧在;更不相信这琴弦会生生断在自己手中。
不,不是断,是消失。
“是的,当年楼家从我手中将琴借走。”老琴师伸出手,“如今希望楼公子履行楼家承诺,将‘魂影’琴归还。”
看着几案上刚刚才给自己带来无限风光的琴,楼暮归有些不敢置信,“你、你如何证明这琴是你的?明明、明明这琴已经在楼家放了百年,若你是琴的主人,岂不是……”
他岂不是一百多岁?这简直是个笑话,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