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蓝柚使用的英雄铠在首次登场的职业联赛常规赛中，四次被对面选手单杀。到第四次的时候赵兆只觉得自己饭都吃不下了，把碗筷放在一旁，凝神盯着平板的屏幕。最后这小局AG因为单线被打崩负于对手，弹幕简直已经不能看了，AG方面群嘲开大逃跑的蓝柚铠、Hero方面也在diss一名ID为久年的选手的下饭关羽、实锤“演员”，一时间有种两家齐心同仇敌忾的感觉。
李九对此倒是表现得很云淡风轻，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晃了晃醒酒器里的干红：“来点么？”
“……一点点。”
赵兆随口回着，神情仍然不见缓和。男人一边给她把醒好的液体倒进红酒杯里，一边状若无意地谈起：“新人第一次打线下，又是超人气战队，压力大，发挥失常也很正常。”
女生轻轻叹气：“我只是觉得群体的恶意来得太莫名其妙，过于严苛又毫无作用。”
“这就叫严苛了？”
李九笑着摇摇头，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倚老卖老或者刻意的那种“我是过来人”的倨傲，只是平静地讲述：“这是干这行的都要经历的。没办法，站在聚光灯下，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拿来讨论，随便什么举动都能是一波节奏。虽然这种风向可能是错误的，但至少目前这就是电竞行业从业者必须承受的。如果连这个都受不了，就也不用在KPL待了。”
虽然作为资深解说一哥、本身自己也常站在舆论风口，且说出这些话已经用词很客气了，但赵兆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道理她也不是不懂，只是现在感性的情绪上头，有点听不进去这种劝慰。女生不愿去讨论这到底是不是选手应该承受的舆论压力，她单纯地为少年们而心疼——想起打eStar那天被喷得狗血淋头的麟羽，想起蓝柚那双清澈湿漉的眼眸。
赵兆抿了抿杯：“我知道，但我就是……单纯心疼一下，不行吗。”
尾音落得很软。
李九立刻做出酸溜溜的样子，那副隐忍和包容的神情搞得她心里对金时利的共情怜惜都少了几分：“……行，有什么不行的？你做什么我说过不行了，不都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心疼谁就心疼谁。今天心疼一诺，明天心疼六哥，就是不知道心疼我……”
赵兆赶紧打住这人的快嘴机关枪：“你怎么话变得这么多？冷不丁的。”
“我本来话就多。”李九一本正经，“以前是没有什么展示的机会而已。”
赵兆却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应该是李九彻底放下了心防——或者叫放弃了心防，真正愿意毫无保留地做自己、爱别人。他开始用更加露骨的个性化的方式去相处和表达，透着不加以任何掩饰的赵兆至上主义。这份转变、付出和决心，她不是不懂，也不会不予理会。于是女生带着嗔意地横了他一眼，眼角飞扬起有点傲娇的神采：“心疼他们怎么了？我就要心疼。你有什么可心疼的，老大不小了。”
李九虽为人那一瞬清纯而艳丽的风情着迷，听了这话却又不满起来：“那六点六不也年纪不小了，你怎么还总提他快要退役了好舍不得之类的？”
赵兆心虚地提高音量：“那是因为……人家六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嘛。”
李九眨了眨眼，突然伸手用拇指擦去了娇叱着的女孩嘴角沾着的一点杏肉：“我看他是为老不尊。”
赵兆被触摸的那片皮肤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烫起来，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看你是老不要脸！老流氓，我走了！”
李九看着女生回屋的背影，当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片嫣红。他对自己和人的这种亲密关系并不存疑，但这并不妨碍有其他外来因素干涉赵兆的判断和思绪。
想做我李昂的情敌，还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男人摘下眼镜用布擦拭，一双猎隼般锐利的眸子闪烁出凛冽的精光。
……
当晚AG以3：2的战绩险胜Hero，最后一局打得时间极长，对方队伍也展现出了极强的韧性，最终靠超级兵推掉了水晶。比赛的胜利并不是阻止超人气战队粉丝们口诛笔伐的绝对力量，金时利仍然遭受了来自外界的诸多质疑，其赛场上的失误点也在赛后被剪成视频拿出来鞭尸。
就算不属于任务范畴内，安慰蓝柚也并不是一件需要什么条件才会去做的事。第二天中午，赵兆打车停在腾讯大厦门口。她今天来一是看望下金时利，二是和月光确定一下上次说的几分之一的事，看能不能带他赴赵栋梁的约，三就是要选择剩下的一个人选。
本来不出意外，她是决定带六点六去的。结果因为月光光的试探，六点六直接一拳上去，这俩人就算表面上过得去那种和好了，赵兆自己也没脸找上他们两个一起。如果麟羽那里可能要顾虑男生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财力变动而顺利完成交易，那么合适的人选就所剩不多。
比起对自己身上的异状一无所知、一知半解的李九，或许另一个大概了解“赵兆”详情的人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走进那家熟悉的便利店，逛了一圈，在关东煮锅前站定。其实除了麟羽，蓝柚自己也是很爱吃关东煮的吧，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两人撞了个满怀、少年气呼呼又好脾气的样子，那样生动而单抽，似乎一眼就能把这个人看到底。
女生回过神，对收银小哥笑了笑，手指在关东煮锅上空画了个圈：“你好，这些，我全要了。”
……
昨晚复盘到很晚，日头过午了宿舍里几个人也才刚刚起床，正轮着洗漱。六点六还在不紧不慢地刷牙，后进来的少年一开口，直把他呛得不停咳嗽：“那天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一诺神情比之以往显得更平静。徐怡然清了清嗓子：“……蛮晚的了，就没想起来。”
“我以为是你忘了，看来没有。”徐必成打开水龙头接满漱口杯，随口问着：“那要不现在说？”
“……行啊。”
伸头也一刀，缩头也一刀。六点六已经准备好摊牌了，后进来打打闹闹的麟羽蓝柚正好大刺刺地破坏了氛围。男人与少年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暂时后延对话。
本就不大的盥洗室因为满满当当地挤着四个大男生显得更加拥堵。徐怡然骂他们几个：“要si是吧？啊？一会儿再来，挤死了。”
骂归骂，男人也没有真摆脸色，反而伸胳膊搂了下蓝柚。昨天的失利和舆论大概对少年影响很大，稍显木讷的柚子又习惯闭口不谈，大家便都愿意照顾他、拉他一把，非要上赶着逗弄人的麟羽也是这个意思。
金时利面对熟悉的人也没有褪去多少腼腆。他笑了笑，跟兄弟几个说了声“没事”。少年的样子很平静，也因为他一向这样安分和淡定，搞得几人也不再说不必要的话、坐无用功。麟羽揽着他的脖子又笑嘻嘻地出了水房，手腕搭在蓝柚肩头，佛珠在烈日照耀下闪闪发光。
金时利轻声对好兄弟开口，神态自若：“那个，手链很好看，尤其这颗。”
——指着那赵兆从老人家那里讨要来的奇楠沉香珠。
阳轩的笑意淡了些，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对方是无意提起还是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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