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尘让百姓不再涌向皇宫时,紧闭的宫门之内,华台之上,“哐当”两声,白衣的悦神武者与黑衣的妖魔,双双扔了手中兵器,重重瘫倒在地。
谢怜浑身是汗,把那层层叠叠的华丽神服扯开,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好险,好险。累死我了。”
慕情也把沉重的妖魔面具脱了,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却没有喊累。
他一转头,见谢怜手里还抱着那幼童,蹙眉不语。风信却在下面追着华台便跑边道:“殿下,你干什么把这小孩儿也带进来了?”
那幼童趴在谢怜胸口,僵着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谢怜坐了起来,道:“不带进来,难道就丢在外面吗?街上那么乱,这么小一只,放下去一会儿就给踩死了。”
说完,他把那幼童抱起,顺手在这颗小脑袋上摸了两把,随口道:“小朋友,你几岁了呀?”
那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嘴巴也一声不吭。谢怜继续问他,哄道:“方才你怎么掉下来了呀?”
慕情道:“殿下,这孩子怕是不敢说话,吓呆了吧。”
而此时谢尘已经回到了皇宫,听到风信说这句话,本来因能近距离看看小时候的花城的喜悦的心情立马不好了。她说道:“你才被吓呆了。”
而谢怜也没有被突然蹦出来的谢尘吓到,好像是早已习惯了。不过他身边的小道可就没那么淡定了,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
而此时的谢怜又摸了那幼童脑袋两把,觉得这孩子呆呆的没什么意思,不摸了,评价道:“傻乎乎的。风信,待会儿你找个人从偏门带他出去吧,看下他是不是有伤,脸上缠着绷带呢。”
不过当他看到后面那一大堆已经惊呆了的人,便转过头去,笑着对谢尘说:“你看吧,又是一群被你吓到的人。”说着还指了指那一群小道。
谢尘顺着谢怜的手望去,果然看见了一群惊呆了的小道。接着她又说道:“那又怎么了?反正你看哥哥你以及风信和慕情没被吓到吧。”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就看见了自家哥哥正在憋笑,心里一疑惑。不过当她看见风信已经呆了后,不由得觉得,自己是真的不适合立flag。
为了避免继续尴尬下去,谢尘对着谢怜说:“哥哥,你把这个小孩给我吧,我带他出去。看风信这样子,怕是不能带他出去了。”
本在憋笑的谢怜听见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把那幼童抱了起来,递过去。
看见谢怜这样,谢尘不由得有点生气。不过她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谢怜手中的小花城。
谢怜看见自家妹妹这样,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接?”不过他得到了自家妹妹的一个白眼。谢尘说道:“那你倒是放手呀!”谢怜再低头一看,啼笑皆非,却原来是那小孩儿的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没放开呢。
几人一怔,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谢怜在皇极观修行,多少善男信女,或为看个稀奇,或因心中信仰,为见太子殿下一面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见了他一面,就想再见第二面,恨不得跟他一起做道士才好。没想到这小朋友年纪小小,也颇有此风。在华台一旁护法的有不少同在皇极观修行的小道士,纷纷笑道:“太子殿下,这孩子不想走呢!”
听到这句话,谢尘又有点生气,对那人说道:“哪有?明明就是他怕生好不好?”
谢怜听见谢尘说的这句话,道:“是吗?”接着又把头转向手中的小孩,对他道:“小朋友,不必害怕,这位姐姐很好的。”
闻言,那孩子终于慢慢松开了手,不再抓着他衣服了。谢尘随即一把抱过他。那幼童被谢尘抱在手里,一只黑得发亮的大眼睛却仍是直勾勾盯着谢怜。这幅神气,简直像是鬼附身了一般。
这时,风信从刚刚的状态清醒过来了,道:“国师要疯了,殿下你还是想好,待会儿怎么交代吧。”
闻言,所有人果然都不笑了。
而此时的谢尘正在抱着小花城去到御膳厨。许是因为谢尘维护过花城,又许是因为谢尘与谢怜长得相似,在谢尘抱着花城时,花城没有乱动。
谢尘向御膳厨里的厨娘问道:“厨娘,还有吃的吗?”
厨娘道:“当然有。马上给你!”“好的,谢谢厨娘。”谢尘笑着道。
之后谢尘便把东西给花城吃了。那是一个桂花糕。光是一闻,桂花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想起桂花飘香的日子。那桂花糕生的是如一白面小生,好看到让人不忍吃它。
而此时的花城看见桂花糕并没有吃,而是望着谢尘。谢尘看见花城这个样子,便说:“吃吧,是给你的。”
听见这句话,花城如得到了某种命令,开始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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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皇极观,神武峰,神武殿。
香云缭绕,诵经声阵阵。国师和三位副国师坐在大殿一侧,愁云满面,慕情在他们面前。谢怜和谢尘也跪着。只是,他们跪的方向没有任何人,只是神武大帝的金身塑像。风信则从主,跪在他后方。
国师拿起那张精心雕琢的黄金面具,半晌,唉声叹气道:“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
就算是跪着,谢怜也跪得笔直,昂首道:“在。”
国师痛心疾首,道:“你可知道,仙乐国史上,举办过这么多场,还从来没有哪一次,仪杖台只绕城走了三圈的。三圈!”
上元祭天游的每一道仪式、每一处布置,都是有其背后喻义的。华台绕城一圈,就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因此,上一场上元祭天游走了多少圈,就有多少年不需再举办一场如此庞大的盛事。不仅兆头好,而且还省钱。三圈,岂不是说只能保三年???
而且,要命的是,悦神武者脸上的黄金面具还在祭典途中掉下来了。
仙乐人自古以来便相信,人体的灵气聚集于五官,头面是一个人神魂所在之处,一定要把最好的献给上天,所以,在祭典途中,武者才必须戴上一张黄金面具,遮住面容,因为他的脸只能为诸天仙神所欣赏,凡人是没有资格看到的。
国师恨铁不成钢,道:“以往的悦神武者,最少都有五圈保底了,最多不过撑十五六圈,你呢?你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走五十圈!一百圈!结果你自己把自己给掐死在第三圈——你怎么不先把你师父我掐死???这下好了,太子殿下你要名垂青史了,我也要陪你一起名垂青史了!”
大殿中,无一人敢说话。谢怜却神色自若,平静地道:“国师,您不如这么看。那小孩儿若是摔死了没人接,祭天游中血溅当场,
国师语塞片刻,又道:“你这孩子!在场那么多皇家武士,随便一个还不是能照样去接?就算接不准可能摔断个胳膊腿,但也摔不死。你多往前走几步,打得漂亮些,一会儿就没人理刚才掉下来什么东西了。”
谢尘听见了这句话,挑了挑眉,道:“国师,在那种情况下,除了我和哥哥,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反应得过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毫发无伤地接住他。不接,死一个,接了,死两个。岂不也是不祥之兆?”
听到谢尘说这句话,国师又向谢尘说道:“公主殿下啊!我还没说你。你说你,那个时候只要有侍卫去拦住那些人就行了,你又何必纵身跃下。”
听到这句话,谢怜才知道那时是谢尘帮他拦住了人流。所以说当时有人在喊着公主殿下,是因为如此呀。
但谢尘听到这句话,略微有点尴尬。她拿右手摸了摸鼻梁,干笑道:“国师,这不是我一时心机嘛。”
国师听到这句话,就差在脸上写上我不信。不过好在他又对谢怜说道:“你今日上场,做得不错。可不管再怎么不错,你也不能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就突然要改,今天陛下和娘娘都给你吓得够呛。你知道万一赶不上时辰,又会变成什么样吗?”
谢怜长眉一轩,奇道:“国师,这件事,我不是今天之前就问过您了吗?”
国师也是一怔,道:“你问过我?今天之前?什么时候?”
闻言,谢怜凝眉,望向一旁,道:“慕情?”
这时, 跪在谢怜身后的风信沉声道:“殿下的确是前日就说过了。”
你问为什么谢尘不说,那是因为她要看戏呀!谢尘觉得现在自己就差一个板凳和一把瓜子了。
众人望他,这个众人自然也有谢尘,毕竟谢尘也要装嘛。风信道:“近日殿下一直苦思祭天游事宜, 昨日突发奇想, 想到要从城楼跳下,拟天人之姿降临, 其他安排都不需要变动。但当时殿下尚在温习仪式流程,脱不开身, 于是便让慕情代为转告国师,询问此举可行不可行。”
他一抬头,目中微含怒意,道:“慕情回来告诉殿下他已经通知国师了,所以殿下才以为国师已经允许, 今日便这么做了。哪里料到国师却是一无所知,还险些坏了大事?”
众道面面相觑。国师道:“有谁听说了此事?”
其余三位副国师连连摇头,都道没有。国师转向他,一脸愁云满面变为愠怒,道:“慕情, 你这是故意知情不报?”
他言语神情, 分明已认定是慕情在其中搞鬼。谢怜望了一眼身旁一语不发跪立的单薄少年, 思忖片刻,开口道:“国师, 我想, 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可是没想到的是,谢尘也开口说了这话。
闻言, 慕情惊讶地望了谢尘一眼, 目色幽黑。谢尘看见慕情的目光,张口无声说了两个词“妹妹”。
谢怜可没管这两人在做什么,继续道:“若是刻意隐瞒不报,事后稍一对质,诡计便被拆穿了,是谁的责任,谁也逃脱不了。慕情绝非短视的蠢材,不至于出此下策。况且悦神武者缺席,对同台的妖魔武者又有何益处?还望国师先听他辩解,再下定论。”
听到这句话后,谢尘也连忙开口:“对呀对呀,国师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听到和两个宝贝徒弟都开了口,国师无奈道:“那你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慕情听到这句话,垂下了眼帘,轻声道:“殿下昨日交待我的事情,我是说过的。”
国师皱眉道:“你说过没说过,我们还不清楚吗?你什么时候说过?”
慕情道:“昨日,做完晚课后半个时辰,四位国师在四象宫休息的时候,弟子在窗外通报的。”
国师转头问其余三位同僚,疑惑道:“昨日做完晚课后?那时候我们在干什么?”
刚问完,他就想起来了,脸上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尴尬的绿色。而三位副国师也是咳嗽了几声,含含糊糊地道:“也没干什么。无非就……休息,就是休息嘛。”
见几位国师支支吾吾,众人当即心中雪亮。
皇极观中,人人静修清行,基本上不能进行什么游戏,只有几样小小乐趣,聊作娱乐。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牌子戏。
也就是打牌了。而且,只能偷偷摸摸地打,不能教其他人看见。几位国师常年在皇极观憋得慌,深中其毒。只要他们一打牌,那必然是浑然忘我、如痴如醉、歇斯底里,什么外界的声音都是听不到的。若是慕情恰巧在那时候到窗外通报,又能被听进去几个字?
一位副国师道:“哦,那……可能是人太多,声音太小,没听清。唔,没听清。”
国师则怀疑道:“你昨日当真去过了四象宫?”
慕情道:“千真万确。”为证明,他便说了门外看守道人的衣着、形貌、口音,分毫不差,国师不得不信,随即又皱眉道:“那你既然去了四象宫,可以让门外道童通报一声,或者进去细说,为何非要在窗外喊?也不求证我们是不是听到了?”
慕情低声道:“弟子并非没有试过。弟子好言好语地请求门外守卫的那位师兄了,可不知为何,那位师兄一定要与我为难,既不放我进宫去通报,也不肯帮我传信,甚至……出言嘲笑,驱我离去。”
顿了顿,他又道:“弟子别无他法,只好绕到四象宫另一侧,在窗子外向各位国师通报。弟子说完之后,隐约听到有位国师喊了声‘知道了,退下退下’,弟子以为这就是同意了殿下的主意,于是便回去了。”
国师们缄口不言。
这打牌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哪里会去听人家在外面说了什么???听到什么都会随口喊一句“知道了”,实际上,怕是连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都不知道!
谢怜蹙眉道:“居然还有这回事?哪个道童这般猖獗?对我派去的人如此无礼,胆子倒是不小。”
听到谢怜说这句话,谢尘偷偷拽了一下谢怜的衣角,示意让他不要说了。不过谢怜却没在意,只是手在只有他两能看见的地方比划了一下,示意让谢尘不要在弄他的衣角了。谢尘看见这个动作,不由得想要捂脸,不过好在她还记得自己还在跪拜。
谢怜做完那几个动作后,接着说:“你昨天回来为何没对我说这件事?”
慕情跪着转身,对他拜下,淡声道:“太子殿下,请您莫要追究那位师兄。我昨天回来没向您提及此事,便是不希望闹大。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您为我出面,反倒是伤了同门和气。”
谢怜并不赞同,怫然道:“这是什么同门和气?欺辱同门和用来出气吗?”
闻言,一旁国师们的脸色更微妙了。
谢尘看见国师们这样,在心里暗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毕竟发生这样的事,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国师们不喜慕情。”
为什么了?因为他们不喜,身边侍奉的道童们自然也懂得他们心意,再加上慕情本身也的确不怎么讨喜,于是,同门们不给他行方便,诸般刁难非议,实为常态。虽然自家哥哥不是故意讽刺他们,但也确实扎了他们一下。
慕情言语中不断后退,风信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突然道:“本来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被你弄的这么复杂。如果你直接对那看门道童说你是奉太子殿下之令前来传话的,他有胆子敢不通报吗?还有,今日临出发前国师问你太子殿下去了哪里,你为何故意回答得模棱两可?你不会直接说清楚殿下就在城楼上等着队伍出发吗?”
慕情立即清晰平稳地反驳道:“我原以为国师已经知悉此事,没想到国师会突然发问,所以才一时愣住了。可随后我就对国师言明,太子殿下已交代过不必担心,一切程序照旧即可,殿下马上便来。殿下当时是不在场,但还有许多人都听到了,何来故意?又何来模棱两可?”
风信对他怒目而视。可仔细想想,当时慕情的确是这么说的,只是国师心急火燎,根本不敢贸然出发,真要挑,倒也挑不出大错,能证明他居心叵测。这时,谢怜道:“好啦,好啦。阴错阳差,误会一场,算是运气不好,都别争了吧。”
风信神色极不痛快,但碍于身份,不敢在神武殿内喧哗,再不说话。国师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毕竟,真要算起来,他们打牌不也误事了?于是挥手道:“唉,再说吧!咱们合计一下,回头想个法子,看看应当如何补救。你们三个都下去,把衣服脱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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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跳。跳过的部分是谢怜发现耳坠掉了一个。想要看的可以去搜索墨香铜臭大大的天官赐福,这是遗红珠误惹谁红眼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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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情拳头握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发作。只是眼眶渐渐赤红,转向谢怜,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言而无信。”
谢怜道:“不是,我没有!”
慕情闭嘴吸了几口气,目中怨愤地剜了风信一眼,再不多说,夺门而出。谢怜跳下床要去追,追了几步便被一把拽住。风信道:“殿下你鞋都没穿!披头散发的出去像什么样子?”
谢怜道:“帮我拦他!”
而正在这时,谢尘冒了出来。她说道:“哥哥,怎么了?”
谢怜看见谢尘,激动的说:“妹妹,你来的正好,帮我去拦住慕情!”
谢尘听见了后,平静的说道:“哦,那哥哥你还是先把衣服鞋子穿上吧!不用担心。”
风信听见后,道:“你听公主的话,先把衣服鞋子穿了,扎好头发。理他作甚,这人平时就阴里阴气的,谁知道触到他哪根弦了,莫名其妙地发病。”
慕情早甩手走得没影了,谢怜眼看也追不上了,只得拿了根发绳匆匆束发,边束边叹道:“他不是发病,只是你碰巧不小心说错话了。”
风信从衣柜里把谢怜平日穿的白道袍拿出来丢给他,道:“我说错什么了?”
谢怜一边往足上套靴子一边道:“我不能和你说。总之,你跟我一起去找他,说清楚是误会一场,没针对他吧。”
风信皱眉道:“你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
谢怜闭口不语。风信愈加怀疑,又想了想方才慕情那怨愤的神色,突然道:“他是不是真的偷过你东西?”
谢怜连忙大力比噤声手势,道:“没有!没有!”
而谢尘却对谢怜说:“哥哥,你就给他说吧,反正也瞒不住。”
听到这句话,谢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不算偷吧,但是……唉,我从头说起吧,你还记得,两年前我刚入皇极观不久,有一次,丢了一片金箔吗?”
闻言,风信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道:“那次吗?!”
三年前,谢怜软磨硬泡,终于求得父母允许他在弱冠之前可入皇极观修行,历时一年,在仙乐宫建成后,终于兴高采烈地上山来了。
谢怜上山,带的行李,并不算多。两车书,两百把名剑而已。可皇后闵氏疼爱儿子,生怕他在山上过的寂寞清苦,后来又命人往太苍山上送了二十名仆从,以及四大车太子平日里爱的玩意儿,浩浩荡荡地拉上了太苍山,这其中,就包含了一套总共一百零八片的金箔殿。
金箔作殿,是流行于仙乐贵族的一种游戏。当时,这一波奢华事物上山,引发了一点小小的议论。皇极观中可都是正经修行的道人,并不熟悉太子殿下性情,虽然面上不敢多言,背后却嘀咕着:这太子殿下究竟是来修行的,还是来瞎玩儿闹的?
不过这些人都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自此之后也没有人再说谢怜的话了,不过心中所想又有谁能清楚?
谢怜也听到过这些话,不过却笑道:“实乃人之常情。日后他们自然会知道,我是不是玩玩儿,以及,谁才是皇极观这一辈子弟中的第一人。”
然而,过了不久,却发生了一件事。
谢怜把皇后给他安排的那些仆从和四辆车尽数打发回去,清点行李时,却发现一百零八片金箔里少了一片。
那金箔一路随车带上太苍山后,就从未出过仙乐宫,不是遗失在路上,就是被人偷了。路上没找着,谢怜便随口和国师提了一句。国师一想到有可能是被偷了、皇极观说不定有人为金箔诱惑犯下错误就大为震怒,决意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片金箔在哪里。若是在某人那里找到了,必将严惩不贷。于是,整座皇极观三千多人别的什么也不干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突然全被赶了出去整队,一间一间地排查道房。这其中也包括了早已入观的谢尘。
一番大张旗鼓,累死累活,谁知,在搜查到一大半的时候,谢怜突然改口,说不好意思,给各位同门添麻烦了,他忽然记起来,这套金箔殿,好像在皇宫里的时候就被他遗失了一片。也就是说,原本就只有一百零七片金箔。
为了盘查那片失踪的金箔到底在哪里,皇极观那一夜可谓是大费周章,人仰马翻,结果满头大汗时,太子殿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前功尽弃,不免令许多同门心生抱怨。于是,一时都暗地说什么谁教人家是太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盼着下次记性好点儿,能在盘查之前就记起这么重要的事就好了云云。风信蹲着听得好生气愤,谢怜却又让他别管,静待日后。而日后,谢怜除了本就拔尖的谢尘和慕殇并没有全面碾压外,其余弟子早就不知甩了他们几条街了,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皇极观第一人。不过比起来到底是谢尘和慕殇更厉害些,还是谢怜更厉害,这就不得而知了。
再加上谢怜的确颇为亲和,并不仗势弄权,渐渐的,在众位同门私下之间的口碑和风评才又好了起来。风信不记事,也就把原先这一段忘了。谁知今日再次提起,他才恍然大悟,又惊又怒:“那片金箔是慕情拿走了???”
谢怜道:“嘘!”
确定四周除了谢尘,风信和自己外再无一人,他才道:“那片金箔是在上山路上磕磕绊绊磕掉了,慕情挑水路过,在草丛里把它捡起来的。他收在铺下,没想好要怎么处置,结果晚上国师就突然袭击,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搜身搜房了。我当时还不认识他,只是看见一个杂役脸色不好。后来我坐在外面,他端茶上来的时候私下低声跟我承认了,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风信道:“取而不报,这不就是偷???所以你就为了帮他瞒住这事,跟人说那金箔是在皇宫里就丢了???”
说话间,谢怜整装完毕,出门道:“就是这样了。”
风信气个半死,跟在他身后出了门,道:“殿下,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刚来皇极观,多少人背后说三道四?”
听到风信的这句话,谢尘挑眉道:“你这是在忽视我的劳动成果。”
听见这句话,风信才想起后来不知为何,没有人再说了,原来是谢尘在暗中制止了。
就在这寂静的时候,几名小道迎面走来,恭恭敬敬地施了礼,脸上却是面带笑容,招呼道:“太子殿下!”谢怜也笑着回了,两拨人擦肩而过,又对风信道:“你看,我说过静待日后,如今我不是和各位同门相处得好好的吗?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就是,要是有谁敢说我哥哥,我就去揍他。”谢尘接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谢怜笑了笑,道:“他后来请求了我不要告诉别人的。我既然答应了,就当然谁也不能说,就算是你也不能说。如今你知道了,已经算是我失信了。但是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他们三人去了慕情的道房,没瞧见人,又退了出来寻找。风信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我从不知道你在宫里就弄丢了一片。这事你居然两年都没告诉我,还跟我说你是在他扫地的时候认识他的!”
谢怜道:“他后来请求了我不要告诉别人的。我既然答应了,就当然谁也不能说,就算是你也不能说。如今你知道了,已经算是我失信了。但是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风信道:“这算什么失信。又不是你告诉我的,是他自己做贼心虚漏了马脚被我抓住。而且再说了,这里不是还有公主殿下吗?”
听到风信说这句话,谢尘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下,说道:“我本就知道,是慕殇告诉我的。”
风信听到这句话,把目光投向了谢怜。他见谢怜点了点头,不禁有点生气,道:“所以你们这是只瞒着我一人吗?”
这时,谢尘弱弱地举了一下手,说道:“那个,似乎还有风梨。”虽说风梨早就知道了。谢尘在心里补充道。
被谢尘这么一搅和风信也就忘了之前说过的话,也就是说,咱们可耐的谢怜的黑料也不用被说出来了。
不过风信还是很生气,嗤道:“殿下,我告诉你,他今天在神武殿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皇极观上下,谁不知道国师打牌的时候六亲不认?他偏在那时候去说,又死不肯言明是奉了谁的命令,好像怎么办不成他就怎么来。”
谢怜却微一摇头,肃然道:“其实,这事说来,我大概也有想得不周全的地方。我知道慕情不受待见,本意是想让他多帮我办事,人家知道他是我的侍从了,对他自然也会客气点。可我没想到旁人对他已经不客气到这种程度,不但事情没办好,还叫手底下的人受了气。你换一边看看,会发现他脾气怪也是情有可原。”
风信极不赞同,道:“那是他怪气,你干什么往自己身上揽?你是太子殿下,你要抬举谁,还反倒欠了谁不成?殿下我是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看重他。”
谢怜莞尔一笑,道:“风信,你可知道,这世上许多人,在我眼里,都是顽石。”
风信不解。谢怜负手而行,道:“顽石易得,美玉难求。这么多年来,于武道之上,我只见到过五个人,可称得上为美玉。一块是你。一块,就是他。还有三个就是妹妹以及她的好友和侍从。”
他忽然驻足,一回头,目光极亮,道:“我是当真觉得,慕情,是一个极有天分的人。如此一块美玉,难道只因为出身还有性情之故,便要璞玉蒙尘,不可尽显美质?”
谢怜决然道:“不!我以为,这是不对的。你问我为何这么看重他?跟我看重你是你一个道理。该发光的,我就一定要让他发光。而且,我不相信,善意会换来不好的结果。”
说完这句话的谢怜一转头,便看见自家妹妹正在一直看着他。谢怜用手在谢尘的脸前摇了摇, 谢尘也没有闭眼。看见她这样,谢怜有点疑惑。他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心中道:自己脸上应该没有脏东西吧?
风信也随之驻足,听完,挠了挠头,道:“反正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怎么做是你的事。”
谢怜听到这句话,回了神,道:“嗯。所以,慕情到底跑哪儿去了?”
这时,迎面又走来几个小道,手里捧着篮子,一路打闹。见了谢怜,俱是欢天喜地,齐声唤道:“太子殿下!”接着又看见了一旁的谢尘,恭敬地喊道:“公主殿下。”
谢怜也笑着回应。而谢尘也微微点了点头。那几人迎了过来,把篮子往谢怜面前呈,欢欣道:“殿下你和你的妹妹吃樱桃么?已在山泉水里洗过的,干净得很,甜得很。”
篮子里满是红艳艳的樱桃颗颗,十分可爱。谢怜,谢尘以及风信拣了几个吃了,清甜无比。那小道问道:“方才走来隐约听到殿下问慕情,是在找他吗?咱们从樱桃林过来,好像在那里看见他了。”
谢怜道:“是这样么?多谢告知了。”
于是,二人往樱桃林方向赶去。太苍山上,除了满山遍野的枫林,还种有许多果树,桃、梨、橘等等不一,也有樱桃树。果树以山泉滋养,沐浴山岚并阳光雨露,结出的果实富含灵气,除了献进皇宫,多余的只供观内弟子们修行累了摘来吃吃,在皇极观外百金难求。那樱桃树一棵一棵,新绿的叶子中挂着一串一串红珊瑚珠似的果实,好看极了。谢怜与风信走了一阵,在树林里寻找慕情,不多时,却见前方隐隐传来争执之声,不由顿住了脚步。
只见前方站着四五个白衣道人, 每个人都提着一个篮子,似乎是来采果子道。可现在他们非但没有围着果树, 反而似乎围着什么人。虽然隔得远, 以三人耳力,却是能将争执内容清晰地收入耳中。一名青年道人道:“怪不得我觉得最近林子里看到的果子少了, 原来是有人整天都蹲在这儿偷果子呢。”
一个轻轻的声音道:“太苍山上的果林,只要是观中弟子, 人人都可以摘采,何来‘偷’之说?况且,林中果树成百上千,以我一人之力,也不会让果子变少。”
这声音正是慕情, 看他从人群中露出的一角衣物,看来已脱下了妖魔的黑衣,换上了平日里穿的朴素道袍。那道人哼了一声,道:“要是只是你一个人的份,当然也不会少多少啦, 但你不光摘你一个人的份, 你还要偷偷带下山去给别人吃, 捡这小便宜,这就很无耻了。”
而这时有冒出一个女声。“是吗?那师兄可是对我兄长有何不满?”
听到这个声音,那名青年道人似乎是慌了慌,接着又稳了下来,道:“慕师妹,我可没对你哥有什么不满,不过你哥这样把樱桃摘下来给观外人却不可吧?”
而那名女生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却被另一个女生的声音给掩盖了。
“慕情是听从我哥的命令来摘樱桃的,不知祝师兄可还有什么疑惑?”听到这话,谢怜觉得这声音和语调很熟悉,就像……接着,谢怜转头去看谢尘在的地方,果然,谢尘已经不在了。
接着,谢怜便走出去,笑着道:“没错,是我让慕情来摘樱桃的,不知祝师兄还想问什么?我好给你解答。”
那位祝师兄以及其他几名道人连连鞠躬,道:“没有,没有!原来是殿下您让他来的,是我们误会啦!”那边慕情听他承认说是他让自己来的,先是一怔,随即理了理衣领,低头不说话。那几名道人冷汗连连,忙不迭地谢怜和慕情道歉,最后终于匆匆携了篮子,逃出樱桃林。谢怜看到慕情带来对篮子被丢在一旁,弯腰捡起来递给他,道:“要帮忙吗?”
慕情没接篮子,只是抬头,神色复杂地盯着他道脸看了一阵,半晌,道:“太子殿下。”
而此时一阵欢笑声传来,谢怜和慕情侧目去看,发现是谢尘,慕殇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风梨一起围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谢怜看见她们这样,笑了笑,让风信和慕情一起走到其他地方去。
谢怜道:“什么?”
慕情道:“什么是什么?”
谢怜说道:“就是你刚才叫我做什么?”
慕情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道:“你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出现?”
谢怜:“?”
风信却不快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出来帮你救场还不好吗?”
慕情看他一眼,接过篮子。这时,风信梗着脖子,硬邦邦地道:“你听好了,刚才的事,算我不对。我没针对你,就是随口一说。你也不用东想西想,怀疑这个怀疑那个。除了太子殿下别人的事我不关心,也没那个兴趣嚼舌根。言尽于此,你少闹别扭!”
“噗!”谢怜本来觉得他语气太冲,可听到最后,莫名好笑。慕情也瞪风信,谢怜则摆手道:“好了,好了。风信都说的是实话。都把刚才那段切掉吧,什么都没发生。”
须臾,慕情闷闷地道:“那红珊瑚珠子,我回头再找找。说不定掉街上了。”
而就在谢怜他们谈话的时候,原本是欢声笑语的谢尘她们的气氛却越来越凝重,最后,还是谢尘开了口,结束了这次谈话。“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下次有机会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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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来是准备今天就更到谢怜出观历练那时,然后明天就更现代剧情以及天官感情副线,然后后天在更天官主线。结果……我还是低估了墨香铜臭大大文章的含金量,是我错了。
作者这章也是我粘贴墨香铜臭大大的文,若有侵权请在评论区告诉我,我立马改。不过我开学后可能就没法立马改了。还是那句话,欢迎你们来找错,但不欢迎你们来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