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的前一分钟，白光莹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是多年医生生涯养成的习惯——她的生物钟总是比机械更精准。窗外，晨光刚刚染亮天际线，将云层镀上一层淡金色。她轻轻挪开庞尊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拆解一枚精密的炸弹。
脚尖刚触及地毯，身后就传来沙哑的嗓音："才五点四十。"
庞尊的手臂重新缠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拖回被窝。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间还带着睡意："今天你轮休。"
"查房记录没写完..."她试图挣扎，却被他搂得更紧。
"刘主任昨天答应帮你整理。"他的声音渐渐清醒，"我打过招呼了。"
白光莹转身，对上庞尊晨起时格外深邃的眼睛。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在他轮廓上描了道金边，将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三十二岁的庞尊比初见时更添成熟气度，唯独对她撒娇时的神态，还保留着几分少年气。
"你又干涉医院排班？"她故意板起脸。
庞尊低笑，晨起的嗓音带着颗粒感："庞太太，这是合理利用股东权益。"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结婚纪念日，你该不会忘了吧？"
白光莹一怔。床头日历上的数字突然变得醒目——5月20日，确实被红笔圈了出来。最近连轴转的手术安排让她完全忘了这回事。
"我..."她刚想辩解，唇就被封住。
这个吻带着薄荷牙膏的清凉和晨起的温热，庞尊的掌心贴在她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块敏感的皮肤。当他退开时，白光莹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揪紧了他的睡衣前襟。
"补偿方案我帮你想好了。"他的唇擦过她耳际，"一整天，哪里都不准去。"
早餐是庞尊亲手做的。虽然婚后他厨艺进步神速，但煎蛋边缘还是带着些许焦黑。白光莹就着牛奶咽下有些老的培根，抬头时发现庞尊正盯着她看，眼神专注得像在观摩什么精密手术。
"怎么了？"她摸了摸嘴角。
"你睫毛上有光。"他伸手，拇指在她眼下轻轻一蹭，"像沾了金粉。"
这样肉麻的情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居然格外自然。白光莹耳根发热，低头猛喝牛奶，却呛得咳嗽起来。庞尊笑着拍她的背，顺手抽走她握着的玻璃杯。
"慢点，没人抢。"
阳光渐渐铺满餐厅。庞尊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那块她去年送的腕表。表盘在光线下泛着低调的金属光泽，秒针走动的声响轻得几乎听不见——就像他们相处的每一个平凡清晨，安静却让人心安。
"今天有什么安排？"她擦着嘴问。
庞尊神秘地眨眨眼："先去医院看爸。"
仁心医院的康复中心阳光充沛。白父正在护士陪同下做复健训练，看到他们一起出现，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爸，今天感觉怎么样？"白光莹蹲在轮椅前，熟练地检查父亲的手部活动能力。
老人缓慢地抬起右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又转向庞尊，含糊地吐出几个音节。三年来，庞尊已经能听懂这种特殊的"语言"。
"最近项目很顺利。"他俯身帮老人调整轮椅靠背，"新药临床试验批下来了。"
白父眼睛一亮，颤抖的手指在庞尊手臂上敲了敲——这是他们之间特殊的交流方式，代表赞许。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神经外科主任，如今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对女婿的认可。
离开医院时已近中午。庞尊突然变魔术般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野餐篮："第二站，植物园。"
五月的植物园人迹罕至。他们选了棵开满花的樱花树下铺开餐布。庞尊从篮子里取出三明治、水果和保温瓶，最后郑重其事地捧出一个小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三周年"。
"你做的？"白光莹瞪大眼睛。
庞尊耳尖微红："厨师指导的。"他切下一小块递给她，"尝尝？"
奶油甜得发腻，蛋糕胚也有些干，但白光莹吃得很认真。一片花瓣落在她鼻尖，庞尊俯身用唇瓣拂去，顺势将她压倒在餐布上。阳光透过花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远处传来游人隐约的说笑声。
"有人..."她小声抗议。
"他们看不见。"庞尊的吻落在她锁骨上，那里戴着一条雪花项链——和当年他送的第一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吊坠背面刻着他们结婚的日期。
当夕阳西沉时，他们才收拾野餐篮返程。车子没有开回家，而是驶向了城市另一端的一个老旧小区。
"这是..."白光莹望着熟悉的建筑轮廓，心跳突然加速。
庞尊停好车，从后座拿出一个文件袋："结婚时答应过你的。"
文件袋里是一份购房合同，地址栏赫然写着这个小区3单元502室——她从小长大的家。当年为了筹措父亲的医疗费，这套房子早已变卖。
"我买回来了。"庞尊轻描淡写地说，"按你记忆里的样子重新装修过。"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白光莹的手微微发抖。推开门，玄关的穿衣镜、客厅的老式吊灯、厨房的瓷砖花纹...每一处细节都和她记忆中的家重合。甚至连她卧室书架上那些医学启蒙读物，都完好无损地排列在原位。
"怎么做到的..."她抚摸着书桌边缘那道童年时刻下的划痕，声音哽咽。
庞尊从背后环住她："问爸要了老照片，找了当年的装修工人。"他的唇贴在她耳际，"喜欢吗？"
她转身埋进他怀里，闻着熟悉的雪松气息点了点头。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直到暮色完全笼罩房间。
回家路上，白光莹一直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等红灯时，庞尊突然开口："其实还有个礼物。"
"已经够多了。"她摇头，"房子太贵重..."
"这个不贵。"庞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但需要你配合。"
盒子里是一对素圈戒指，内圈刻着彼此的名字缩写和当天日期。与他们婚礼上那对昂贵的钻戒相比，这对显得格外朴素。
"婚戒为什么要换？"她不解地问。
庞尊执起她的左手，缓缓摘下原来的戒指："三年前我们戴着它宣誓时，我还不知道爱你会比想象中更深。"他将新戒指推入她的无名指，"现在知道了。"
戒指尺寸分毫不差，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白光莹突然想起今早他盯着她手指看的眼神——原来是在确认戒围。
她拿起另一枚戒指，郑重地套进庞尊的手指："那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吗？"
"知道什么？"
"电梯里那次，"她望进他的眼睛，"如果你当时吻我，我会不会咬你。"
庞尊低笑，倾身过来时带着熟悉的压迫感："现在试试？"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蛋糕的甜腻和樱花的气息。后方车辆的喇叭声惊醒他们时，白光莹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插进了庞尊的发间。
信号灯转绿，庞尊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新戒指的金属边缘微微发烫，像是烙进了皮肤里。
回到家已近午夜。庞尊在浴室洗漱时，白光莹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三年前那个装着个人物品的破纸箱。蔫掉的绿萝早已换成茂盛的新株，但那个摔瘪的马克杯还在，杯底印着蓝山咖啡的logo。
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和今天的野餐照片摆在一起。岁月在这个普通的马克杯上留下裂痕，却也让某些东西愈发清晰。
浴室门打开，庞尊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床头的东西时脚步一顿。
"还留着？"
"嗯。"她接过毛巾帮他擦头发，"想提醒自己..."
"提醒什么？"
白光莹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提醒我那天在电梯里，就已经心动了。"
庞尊的瞳孔微微扩大。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承认当初的心情。他扣住她的后颈，将人拉进怀里，沐浴露的香气和呼吸交缠在一起。
晨光再次降临的时候，那对旧戒指被收进了首饰盒深处。而床头柜上，摔瘪的旧马克杯和新拍的野餐照片静静相依，在朝阳下折射出温柔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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