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缓缓地睁开双眼,久违的光线进入眼帘。
不知道是早上还是中午,不知道是下午还是晚上。
不知道这光是太阳还是月亮,也不知道这光是灯光还是烛火。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只是睁开了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像刚开机的机器,本能地动了一动,先是手指,然后是手掌,接着是胳膊和腿。
身体似乎有点难以控制。
于是又尝试转头。
头顶吊着一盏灯,黑色的电线吊着一个白炽灯长长垂下来,泡没亮,总算判断出来不是晚上。
看了看四周,一间破旧的房子,没有几件家具,整体是昏暗的感觉,但是收拾的很整齐干净。
身子上盖着一件小薄被,床边一个小柜子,上面放着一个收音机,堆了几本书,如果认真看,会发现基本是医护方面的书籍,也有一本时尚杂志,还有一个水杯,一个热水壶。
往远处是门口,房门关闭着,边上一条细细的灯绳,灯绳挨着个脸盆架,可以看到脸盆里还有半盆清水,架子上挂着一张平整的抹布,抹布纯棉的却已经不棉了,看样子像是用了很长时间,或者是用了很多回了,不过跟这间房子一个风格,旧却很干净。
远处另一边,是个窗户,窗帘被拉开,安静的垂立在一旁。
窗外,一棵树挺拔着身躯,斑驳的树皮在脱落,嫩绿的枝桠正在焕发新活力,树上跳跃着几只麻雀,叽喳几句,探着脑袋左右乱瞧,然后扑扇翅膀飞走了。
应该是被远处的声音惊走的,有人从大路上经过,互相打了个招呼。
张凯艰难地支起半个身子,这个地方好熟悉。
记忆支离破碎,恍恍惚惚。
这张床是他从小到大躺着的那张,被子枕头可能不是小时候的,但样式一样,肯定是他妈妈亲手缝的。
这桌子是他小时候趴在上面学习用的,在头上那盏灯停电的时候,他还在桌上点过蜡烛玩过火,他再次看了眼桌子,对了,那里还有他烧过的黑印。
脸盆架用了几十年了竟然还没坏,盆换了不少。
窗户上碎掉的那小块还在,他家钥匙藏在那块洞下面。
屋外的树是他出生那年父亲栽下的,跟他年龄一般大……
是啊,恍恍惚惚的。
张凯颤颤悠悠,缓了几次,尝试了几次,总算掀起被子,伸脚下了床,扶着床沿,像刚学走路的孩子,摸索着走向房门,触摸到熟悉又陌生的门把手。
房门“吱呀呀”缓缓打开,慢慢走过客厅,然后向着院子,奔着敞亮的光。
脚下一步一步,思绪一片一片。
院子里一个老妇人正起身端着一盆洗衣水,忽然抬头看到张凯。
“妈……”
老妇人怔在原地,手中一松,水盆翻落,她耳朵里没有水盆砸落的声音,腿上没有冰水寖透的感觉。
只有这一声“妈”,只有满眼的爱。
母子俩人原地相视,竟半晌无言。
愣了一会,张凯才再次打破这沉默,努力笑了笑,晃着身子又喊了她妈一声。
他妈再也忍住不住,脸上由僵变喜,由喜变悲,最后竟“哇”地一声哭出来。
克制着不让各种情绪将自己击瘫在地,拼了命的向张凯扑去……
十年,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