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装

齐铁嘴“我们正说你呢，你就过来了。”

解九爷“说我什么啊？”

齐铁嘴“说你是引路童子，能请到真神。”

解九爷“什么真神？我找佛爷是有正事儿的！”

解九爷虽然痴迷棋艺，但是并非闭关不问世事之人，长沙城内之事并没有多少能瞒过其耳目。

解九爷“我听手下回报说，日本人最近在矿山活动频繁。如果说矿山有什么凶险的话，真要请二爷出手相助了。”

齐铁嘴“是啊，这问题是如何请二爷出山哪？”

解九爷“这解铃还须系铃人。”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拾廿身上。

解九爷“二爷的心在于拾廿，拾廿回来就一切好说。只要你愿意出面，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拾廿“还有丫头呢，丫头身体不好，我也不支持红官去做太危险的事情，免得丫头忧心。”

解九爷“夫人和你关系最好，你身处险地夫人未尝不曾关心。只是如今长沙城中不太平，日本人虎视眈眈，总得有所取舍。”

拾廿“……”

解九爷见拾廿有所动摇，补充道：“二爷现在就在戏班。”

拾廿“我去找红官谈。”

张启山“好，我们现在就去找夫人谈。”

梨园后台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头油和淡淡墨香混杂的气息。二月红早已穿好了那身繁复的贵妃戏服，正端坐在宽大的镜前，执起描笔，蘸了浓黑的黛膏，抬手欲画眉峰——动作是十年如一日的娴熟精准，却透着一股刻入骨髓的孤寂。

就在笔尖即将触到肌肤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腕。

拾廿“红官。”

拾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像一粒石子投入沉寂多年的深潭。

二月红的手臂顿在半空，从镜中望去，她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她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颊边泛着浅浅的红晕，气息还有些微喘，眼神却亮晶晶的。

拾廿透过镜子与二月红对视：“红官，今日这场，让我来帮你扮上，可好？”

二月红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从镜中看向她。后台众人也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谁不知道二爷上妆最是讲究，向来由他自己经手，旁人连碰一下妆匣都是不敢的。

二月红二月红的声音透过浓重的妆彩传来，带着些许无奈的宠溺：“这油彩伤手，行头沉重，不是你该摆弄的。”

拾廿“往日不都是我来嘛。”

那支描笔落入拾廿掌心，带着他指尖残留的温度。

拾廿接过笔，俯身靠近。熟悉的、带着她身上特有药草清苦的气息悄然笼罩下来。她的动作不再有少女时期的跳脱生涩，而是沉稳、精准，甚至带着一种赎罪般的小心翼翼。笔尖蘸取胭脂，轻轻熨帖在他眼尾，勾勒出熟悉的飞扬弧度。她的指尖偶尔擦过他的鬓角，温热与微凉交替，激起细微的战栗。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笔刷扫过皮肤的细微声响，和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在镜面方寸之间回荡。他闭上眼，任由那久违的触感在脸上游走，仿佛时光倒流，又仿佛这中间分离的漫长岁月，只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那些他自己对镜描摹的夜晚，油彩冰冷刺骨，镜中人影陌生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