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受委托去汉城拍摄一个电影《孽海记》,制片人信誓旦旦地称已在汉城为我安排好住宿。我提醒他我有精神衰弱,不要给我安排宿舍或双人间,住宿一定要给我配个单人间,让我有个好的睡眠才不会影响第二天的拍摄统筹工作。他打包票道,你只管剧本和拍摄内容就行了,其他你都不要管,我会安排好的。
飞往汉城的航班因为延误到达已是半夜十一点,我已是十分疲惫。一下飞机,制片人就打来电话问我到达汉城没有,我说飞机延误了正在去拿行李,拿好就出发去目的地。他称交通上已安排小王来机场接我,推了个小王微信发我让我联系。
我心想着这真不好意思呀,让司机在机场等候了那么久,一加微信就连忙感谢,说自己延误了航班,让他等那么久实在不好意思。到达出站口后,我打了小王的微信语音,问他在哪儿呢,小王说自己在家没有出发呢。
尴尬的我只好说道,啊那我自己打车去目的地就好,不用大老远来接了。一头雾水地打电话给制片人,制片人说道,他应该是没空,那你就自己去目的地吧,目的地不是之前已经发给过你了吗,你按照导航到达就是了。到了后联系小王接你去住宿地点。
我只好又到机场打车点风风火火地去往发我的位置,半夜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出租车把我放下目的地后便开走了。留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十字路口,周围既没有酒店,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建筑。我突然意识到制片人说将我安排在公司住,这哪有什么公司,到头来住到里边去又是什么员工间了吧!我有些生气起来,又拨通小王语音道,您好呀,您就不用接我过去住了,我在美团上看到附近有酒店的,我已经订了,我就附近住就好了。天这么晚了,你就不用跑一趟了,休息了吧。
小王在那一头说道,我这开车都要到了呀,马上就到了。
这人刚才不是连机场都没法接吗,怎么还说不听呢,这讲的都够客气了,我有些不耐烦起来——真不用了,我自己会安排好的。
没一会儿,制片人就来电话了,冲我一顿叫嚷道:“你这也太没礼貌了!你不要说你不住那里!都别人给你安排好了!很好的环境条件,你先住那里,再晚上悄悄出去住。我就跟别人说是你理解错了,以为安排住的酒店。”他接着又换了个语气,像在同旁人说话:“对不起,蔺总,她理解错了,以为是住酒店呢。”便“啪”得挂了电话。
听着他如此愤怒的声音,我不得不又忍耐下来,等着小王的到达。在漆黑静悄悄的路口,我撑着雨伞,摇摇晃晃地拉着行李箱,一辆车停了下来摇下车窗。
“你就是小王是吗?你好你好。”我向他打招呼。
小王点点头,待我坐上副座后便将我载往“公司”,经过聊天发现小王还是个05年的小弟弟,我问他道:“蔺总是你妈妈吗?”
“那是我大姨,她姓蔺,我姓王。”
这姓氏我倒没那么纠结,只是顺便问问而已。
他的车后座上塞满了被子被褥等床上用品,我不禁想会不会是用这些来铺一会儿的床,但还是耐着性子摆出笑脸跟着进了公司。
从压抑的大楼一楼进入,是无人的办公环境,灯已经熄了,只有电梯间还亮着一点微弱的灯光。小王带着我电梯到达公司五楼,进入了一间董事长办公室,里边有着老板桌、木质茶桌以及提风水的生财摆件。那这休息的房间又在哪里呢,他解释是在这里的隔间,从办公室进去后里边还有个小房间,其中有保险柜和许多茅台放在里边,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床。再里边是一个卫生间,但之后我发现这里没有沐浴露,导致我奢侈地不得不用洗面奶来解决洗澡问题。
小王娴熟地帮忙铺起了床,还冲洗了一双凉拖鞋为我准备好。我第一次住进这样的地方还是有些介意,对他说道,如果你们之后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可别说是我偷的呀,这可放了那么多杂物呢。
不会的不会的。小王挠着头道。
这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吧?不然一会儿我脱衣服都给看光了。我依然不放心道。
没呢没呢。小王回应着。
“行吧,真不好意思,那你也赶紧回去休息了吧,我收拾收拾也就睡了。”
“担心你害怕,我会就睡在这楼下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立马叫我。”小王关了外边的灯。
我赶紧关了门,可发现门没法锁,环视了下整个房间,心里憋得可厉害了。这天杀的制片人,为了省钱给人安排来这种地方,我再也不会听信他的了。
当我穿得整整齐齐躺在床上时,窗外外边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啪嗒啪嗒地雨点不断砸在窗玻璃上。两点时,原本我已熄灯准备睡觉,忽然楼下传来“砰”的一声,之后五楼门外就像有人靠近过来一样,我有听到些其他的响动。吓得我又从床上直立起身子来,打开灯来!
谁要拉门进来吗!
然而没有人,什么人也没有。
怕得睡不着的我开始找还没睡的朋友拨通电话让陪聊天,聊了会儿别人也困了,我虽然死困死困,但怀着对这个地方的恐惧依然没法睡着。
我抱着胳膊坐在床上一直睁着眼到四点,几近崩溃,实在无法忍受了,心理的不舒服也带来了生理的不舒服,我都快吐了,要是明天去片场继续工作我肯定会扛不住。我收拾收拾还是打算离开办公楼。我拖着行李箱在黑暗里拉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来到电梯间。还好还好,电梯能用,我按了电梯下到一层。
一层依然是没人的。那个小王是睡到哪儿去了呢?不是说会守在楼下吗,这也没人呀,真是吓得我不轻呀,这群人真是心大。
大楼出口按键我按动后自动门只发出些“刺啦刺啦”的声响无法开门,四点半了……我给小王打语音通话,无人接听。也难怪,他们倒是睡的好好的,把我一人扔在这公司楼里锁着,还安慰说是住宿条件特别好,去他们大爷的。我也犯不着为这事还报警吧,搞得兴师动众的,到时候别人还觉得我小题大作。
我开始寻找其他出口,从电梯下到负一楼,想着能不能从地下车库出去。然而摸着黑到了负一楼后,依然是一把大锁把出口锁着。我不得不回到一楼……
难道真的要我睁着眼直到天亮吗?今晚注定是没法休息了。
就在我烦恼之际,我瞥到大楼门口夹缝里有一根手臂那么长的木条,原来刚才之所以开不了门是这个木条挡着的缘故。我一脚踢开木条,按了开关,自动门果然开启了。那门只露出一人可过的距离,我便拉着我的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生怕那门又给关上出不去了。我也没再回头去看那门有没有再关。
我继续在静悄悄的公司园区找寻回到大路上方向,不过只要从那楼里出来其他都是小事了,我心情舒缓了不少。
出了园区后,由于晚上的暴雨,路上都淹了,像河流一样,蹚水经过都比较麻烦。我尽量绕着那些水位太高的地方走,有些井盖还翻着或者只盖了一半,下水道的水像泉眼一样“噗噗”地直往外冒。我的脚和鞋都湿了,并且沾满了泥泞,我同时还担心有些地方有电,走路更加小心翼翼。我看到路边上有很多倒地的树干,那也是晚上的暴风雨导致的。
身上又有了一趟忙活下来的汗,我狼狈地去了最近的一家旅店,办好入住,冲了个热水澡才安心地躺在那床上。睡个一小时都好……那就满足了……总算这门也好好锁着……没有奇怪的声音了……我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八点依旧准时到达片场,看着其他工作人员,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照常开机!
不过,影片拍摄到了中午时,有人联系我让我去警局一趟。
啥情况?
经过了解后,我才知道,就在我昨天所在的办公楼里边发生了一起命案!
我的天老爷呀,意思就是说我和一具尸体昨晚还待在一个楼里,知道这个消息后的我差点晕过去。
好在我不是嫌疑人对象,尽管我出现在那里,但我没有任何作案动机。死者是公司的一名董事会成员,叫万洪波。
“你为什么在那个办公楼里?”警官问道。
“还不都是制片人安排的,为了节省拍片成本给我安排在这破楼里。”我气呼呼道。
“你说你被安排在那个楼里住宿,但公司负责人并不知道。”警官说道。
“那个小王知道的,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不用,当事人现在都过来了。我只是说公司负责人不知道,但前因后果我是了解的,你是该公司其中一个合伙人安排进去的。”
警官注视着我,一边说着一边记录着。
“你昨晚就在那栋楼里,那你都有听到看到什么吗?”警官问我道。
“昨晚我吓到被吓死了。”
“怎么被吓到了呢?你看到了尸体?”
“倒不是看到了尸体,我压根不知道还有杀人事件会发生,我要知道我连汉城都不会来了。”
“说重点。”
“因为在他们安排的那个房间里我一个人住着很害怕呀,刮风下雨的,门外时不时还有窸窸窣窣,‘咚咚’的声音传来。”
“具体那种异样的声音是在几点?”
“我感觉一整晚都有呀,但准确说几点的话,两点的时候最为明显,有听到‘砰’的一声呢。”
“你什么时候到的办公楼?”
“十二点半的时候吧。”
“你和小王什么时候分开的呢?”
“差不多一点。”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办公楼呢?”
“大概是五点出去的。”
警官移开注视着我的目光,进而问起其他人。
小王惶恐地搓着手,说话声音小小的。
警官问道:“你和秦导分开后,你去哪里了呢?”
“我去楼下睡觉了。”
我听到后欲言又止。
警官转向我道:“你是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出去办公楼时发现楼下并没有人。”
小王表露出愠色:“我睡在四楼。”
“可你说的那口吻像守在一楼一样。”我说道。
小王做出并不想搭理我的样子,和头一天判若两人。
“期间你一直在四楼直到天亮吗?”警官问道。
“是的,一直就在四楼睡觉。”
我心想着我什么时候走的小王都不知道,即使我开了一楼大厅的门,他都没发觉异样吗?
“公司的摄像头看不了吗?”警官疑惑道。
“早都坏了,还没修好。”
那下一位,警官就是问蔺总这边了,只见她穿着一身黑裙,有着眼袋,精神不振的样子。
“你给剧组这边提供的住宿房间吗?”警官询问道。
“因为想着支持下他们呀,了解到他们还挺不容易的,能省就省点吧。”
“为什么不告诉公司负责人这个事情呢?”
“说过了的吧,但钱总平常事情太多了,应该是忘了。”
一周前,制片人找到蔺总这边,提出想让蔺总也一起去看看拍摄场地,但蔺总正在和其他客户谈要事着,挥挥手道:“没空,你们去吧,这不还忙着。那边桌上有西瓜,自己拿。”
小王在大鱼缸前喂食着那些颜色鲜艳的大鱼,蔺总说着:“你赶紧给它们有空就换换水吧,这些鱼放这儿都臭死了。”
钱总在沙发上朝制片人这边瞟了一眼,没说话。制片人无奈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手里捏着个没吃完的瓜。过了会儿见蔺总还是走不开,便拿了文件自己溜了。
警官确定我没有嫌疑后做完笔录就放我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回忆着一些细节,但实在又不敢细想,那让我实在心生恐惧。
两天我拍摄完《孽海记》后,就毫不迟疑地坐上了回程的飞机,那段在汉城的经历成了我心里抹不去的记忆。
最近我听说案情已经侦破,逮捕了嫌疑人。
谜题:
1、杀死万洪波的人是谁?
2、凶手杀死万洪波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解谜:
我完全没料到杀死万洪波的竟然是给我安排住宿的蔺总,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完成这个事的,她的帮手就是小王。
原来,我只是他们安排在公司楼里的棋子,蔺总才是整个事件的“导演”。由于我的存在,使案情引向错误的被害人受害时间。当时法医报告还没有测出被害人万洪波的正确死亡时间,所以,无论是我还是警官都误以为死者的死亡被害时间是在当晚深夜,也就是我听到异样时间时,在暴风雨外界的隐匿下进行的。事实并非如此,万洪波被害时间实际是在我离开公司楼以后,早晨小王说车胎爆了也是谎言,那正是他和蔺总处理万洪波的时候。
头一晚蔺总先是和制片人在一起,这样就有了个“不在场证明”。
至于蔺总为什么要杀万洪波,我无从知晓,或许是因为公司内部的争端,或者是两人间的私事冲突。
我放起《孽海记》的配乐,将自己埋进椅子,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