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楼雅座坐定,江澄顾着对方的口味点了几道清淡小菜,然而蓝曦臣默不作声,也懒于举箸,只心不在焉地嚼了几粒米。
江澄本就对兰陵饮食无甚喜爱,再加上菜中无辣,更加难以下咽。
两人相对而坐,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无比尴尬。江澄也开始暗骂自己怎么就多管了这桩闲事,无聊之际心中越来越窝火,不由得拍了拍桌子,叫道:“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呈上来!”
“好嘞!”不出一小会儿,小二便拎了一坛酒小跑过来道:“公子,这酒是我们醉云楼独家秘制,名曰醉仙酿,多少世家公子来兰陵都要带一坛子回去。嘿嘿,就算是仙人喝了也要醉倒哩!”
江澄不屑嗤道:“大言不惭!”
他看一眼蓝曦臣,对方果然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于是拍开酒封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两人沉默不语,又都耳力过人,楼底下嘈杂的交谈声便清清楚楚地传了上来。隐隐约约间,江澄仿佛捕捉到了“金凌”两个字,不禁心中一凛,竖起耳朵凝神听去。
只听一个公鸭嗓子大声道:“那金家家主金凌明明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呵,不就是因为有个好舅舅撑腰,才坐得上这宗主之位,谁知道作风品行会不会和他那小叔金光瑶一个德性?”江澄双眉微蹙,侧头向下看去,原来是个马夫打扮的矮胖子。
“嗨,小声点儿!”一旁瘦脸汉子压低声音提醒道:“这可是金家的地盘,你在这里说金宗主的不是,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啧啧,难不成现在的金家还能同以前相比,到处都是党羽耳目?嘿,要我说,金光瑶虽然做了那么多坏事,但是关咱们什么事?好歹咱们兰陵这片儿走出去谁也不敢小瞧了我们,可现在,大不如前、大不如前咯!”
“可不是嘛!放在从前,我们兰陵人就是走到哪里脸上都有光,现在,唉!不过说起来,如今的四大世家可都不比往昔啦!”
听到这里,江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们脸上有光不过是因为当时他脚下踏着累累尸骨。
“怎么?虽然金家聂家自不用说,我看蓝家江家还算可以吧!”旁边又有一尖细嗓音按捺不住好奇插入了讨论。
“啧,你还不知道么,江家那个宗主,一天到晚阴着个脸,满身戾气,活像人人都欠他钱似的,底下门生弟子没有不恨的,只是敢怒不敢言。这不,半年前虽然在狮虎山立了威,可身受重伤,听人说,那毒素浸入大腿血脉,动都动不了!后来躺了一两个月才起来,但是灵力大不如前是肯定的。咳咳,而且那江宗主一门心思照应自己外甥,眼见莲花坞后继无人吶。”公鸭嗓子仿佛自当是知道内情的世家门客一般,洋洋得意道。
江澄眼睛一眯,握着的酒杯隐隐出现几道裂纹。
“那蓝家呢?蓝氏双壁却也没遭什么祸啊。”
“蓝二公子不早就和夷陵老祖做了一对野鸳鸯了吗,那是常年不回家,现在蓝家就剩蓝宗主一个人在操持。哎,要我说,那蓝宗主也是个糊涂虫,如若不然,怎么自己的结拜兄弟一个把另一个杀了他都毫不知情,还傻乎乎地被利用了这么久?当初他在那观音庙里灵力尽失,受制于人,若不是夷陵老祖来了横插一杠子,那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可见外界评的什么世家公子排行第一也就是个花花架子,好看罢了!”
江澄额上青筋暴起,忍不住看了一眼蓝曦臣,对方还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然而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
“那是没错,见过蓝宗主的都说那可是谪仙般的俊逸出尘啊!”
“啧啧,那有什么用?说不定和他那好弟弟一样,一脉相承的断袖,话说回来,也许当初与那金光瑶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才放任不管也未可知——”
那矮胖子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花,“砰”的一声,木质酒桌忽然一分为二,酒盏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电光火石之间,只听滋滋声不停,这一桌三人被一圈紫光笼罩,浑身上下顷刻便出现了十几道狰狞鞭痕。
那矮胖子惨叫一声,忙抬眼望去,谁知伸长的脖子却被一道冰冷带电的鞭子缠住,蓦然双脚离地,整个人被吊了起来。
一位紫衣俊美青年从二楼蜻蜓点水般掠了下来,面笼寒霜,声似冰刀,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敢在这里放狗屁?世家宗主也是你们这一群宵小杂碎能随便污蔑诽谤的,不好好称称自己几斤几两就敢乱嚼舌根,我看你们是嫌命太长了闲得发慌!”
身边的瘦脸汉子见势不妙,忙跪地求饶道:“大侠饶命,我们都是胡说八道的,大侠饶命!”
“江宗主息怒,犯不着为了这种事情动手。”一道温润沉静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素衣公子随即翩然而至,抬手制止脸上阴云密布的青年。
“你拦着我做什么,这种人,杀了喂狗也便宜了他!”紫电白光愈炽,在那粗短脖子上勒出两圈深红印子。空气中隐隐传来烧焦的糊味,那胖子满脸紫涨,哼都哼不出来一声。
紫电九瓣莲,卷云纹抹额,在场稍有见识的人哪还有不知道来者是谁的。
“小的该死,该死,不该信口雌黄无事生非,求江宗主和蓝宗主开恩,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小的一次,小的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了!”剩下两人脸色惨白,遍体生寒,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下就遇到两尊大佛,心知凶多吉少,一迭声地连连磕头不止。
“算了,晚吟。”蓝曦臣裂冰一横,压住江澄握住紫电的右手,无惧对方的横眉立目。
“罢了,这种死法你还配不上,平白污了我的东西。”江澄嘴角抽动一下,冷哼了一声收了紫电,斥道:“要是再让我撞见谁敢胡言乱语讹言惑众,我教他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滚!”
待那几人屁滚尿流地离开,江澄和蓝曦臣也自知在这里太过惹眼,便拎着酒坛一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