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捡破烂的吗?”十一二岁的少年坐在高高的屋檐上,垂下一足轻轻地的晃荡。远远的,他看见一个白衣人稳稳当当地踏着青石阶走来,他一手摘了口中含着的狗尾巴草,出声戏谑道。
走近了才进这白衣人是谪仙之姿,分明一双丹凤眼却不见半分凌厉的眼风,那双眸子干净之极,似包裹了一层三月春水,然而却仿佛看透了尘世黑白。美中不足的是那透着薄情的唇,呈一种失血过多的色彩,就像一朵失了颜色的海棠。行动间,有扶风弱柳之态。使他身上那股温柔劲都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了。
白衣青年抬头看着这嚣张至极的少年,轻轻说道:“裴然,尊主唤你。”
裴然烦躁的把手中的狗尾巴草扯断了,暗骂一句,又不依不饶的重复了一遍:“喂!钟离惜,你是不是捡破烂的!有必要非穿这一身白衣吗?我寒江雪一派缺你这一件衣服!”
钟离惜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仍是温和的说:“衣虽旧,可蔽体便已极好。天下尚有饥苦百姓,我如何……”
“打住打住!”裴然伸手捂住耳朵,从檐上跳下来:“你别给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我听了烦!”
钟离惜一时也不知所措起来,可还是有些固执的说:“衣服也没怎么破,缝缝补补还可穿,就这样浪费了多可惜啊,何况……”
裴然近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我管你”
“额。”钟离惜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尖,不在说什么了。
“我爹找我,有说什么吗?”
身后的白衣青年脚步顿了顿,猜测的说:“似是下修界出了乱子。”
裴然颇为嘲讽的勾了勾唇:“似我要你有什么用”
钟离惜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浅浅一笑,沿着青石阶向下走去。
没有得到回答的裴然眼中的鄙视都不加掩饰的漏了出来,冷冷哼了一声:“废物。”
到了大殿,裴然推门而入,大喊了一声:“阿爹,阿娘。”
大殿内已年近四旬的人语笑嫣嫣的回首,大笑道:“然儿。”他一眼瞥见裴然身后的白衣人,当即客气了一声:“玉怀,你也来了。”
钟离惜颔首,恭敬道:“尊主,木夫人。”
木琴雨放下手中的花剪,细声询问道:“玉怀啊,这些时日可还住的惯有什么需要的吗?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客气倒是显得生分了。”她略有宠溺的扫了一眼在一边傲娇的裴然,笑笑道:“何况,你还是然儿的师尊不是”
钟离惜略微思索一阵,应道:“多谢夫人好意,玉怀觉得一切安好。并无不妥之处,少主根骨奇佳,悟性很高。到谈不上多指教了。”
裴然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啊?马屁精。整天那幅柔弱可怜,样心机重的家伙。想让自己叫他师尊门都没有!他的时师尊,只能是自己崇拜
,就比如当今第一大宗师——百里辞。
裴然翻得这个白眼丝毫不加掩饰,简单点来说。他就是为了翻给别人看的。
不负所望,钟离惜必然是看见了的,如此聪慧的人儿,又岂能不明白裴然的意思?但他只是好脾气的笑笑,并不刻薄对待。
裴铮拍了拍裴然的肩:“然儿,跟着玉怀可要好好学听见没有”
“可他才17,和我差多少20都没有,想让我向他学?”裴然看着因自己这翻话气的直喘粗气的裴铮,剩下的三个字,他就不由得放缓了速度,一字一句说:“不可能。”
裴铮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拍了裴然一掌,满脸歉意的说道:“玉怀,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被我和阿晴宠的无法无天了,现在还不知道好歹,你多担待。”
钟离惜缓缓摇头:“无事,况且少主说的有道理,我确实年轻了些。少主不服也是必然的。我你不在乎一个虚名,还请尊主放心。”
“你啊,就是太性子弱了些。都不知像……”裴铮顿了一下,及时悬崖勒马。换了一个话题,“此番叫然儿来,是那下修界不知为何,修士之间开始互相残杀了这个问题吧,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若只派门生去又怕不妥,不如玉怀你带然儿下山去历练一番?”
裴然轻哼一声:“我当什么大事?这点破事我一个人去就成,带什么多余的累赘。”
裴铮刚想开口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钟离惜的嗓音便响起来了。
他说:“无事的,尊主,无事的。我相信以少主的实力应当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木晴雨看了眼二人,对裴然使了个眼色道:“然儿,陪阿娘去走走,今年种的洛阳红和赵粉不知活没。”
待二人走后,裴铮才拉着钟离惜问长问短。
“你的伤可大好?要坚持敷药!好好对待自己的身子!”
钟离惜不以为意:“残躯一具,何须挂齿。”
“你怎么这么不知好好照顾自己,也不知怎么活到现在的。”
钟离惜轻笑:“因为,总有好心人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啊,就比如尊主你啊。”
“你别和我耍嘴皮子,这是夜寒苏给我的,你用着吧。别强!自己的身子还是要紧的!另外,阿然还望你多管教,我和阿晴都管不了他了。毕竟我们也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和他总会有一点距离感的。你就不一样了。”裴铮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别看他总算一脸不耐的样子,但是他心地极好的,就是嘴欠,整个人都变扭。”
“没有,”钟离惜笑笑,轻声说:“令郎和阿殇有几分相似呢。”
“嗯?”钟离惜声音有些小,导致裴铮没有听清楚,因问道:“然儿怎么了吗?”
钟离惜收了笑:“无甚,下修界的事我会去的,我会异了装容伴少主左右的。还请尊主不要太过于担心。”
“其实,下修界的事,你也没必要……”
钟离惜打断他,一脸坚决的说:“不会的,这天下苍生。一草一木我都会管的,不管我会不会被人追杀,毕竟这是我百里氏一祖生来的使命。”钟离惜浅浅一笑,推开门告辞。
裴铮摇头叹息,感叹连连: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忽而,他眼角扫过桌子顿时了:“喂,玉怀,药啊!”
无奈,裴掌门奔出门去后,早已不见了那抹白色身影。
两日之后,裴然拜别了寒江雪的各位长老,携门生30余名前往下修界。
修真界分两大界,其一为上修界,另一为下修界,上修界有八大门派,第一为昆仑封雪宫。宫主冷风雪。第二为百草阁,阁主夜寒苏乃是世上第一药宗。第三位漫风楼,楼主宫柳月,一柄弯刀令人寒,第四则是寒江雪。掌门裴铮。前三个皆是有百年的根基。寒江雪却是后起之秀,乃是裴铮一个下修界散修白手而起的家。而这下修界虽在寻常百姓眼里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在上修界眼里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下修界出了乱子,必然是要请求上修界的帮助的,前三个百年老派定是请不动的。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寒江雪,也所幸裴铮不是个忘旧情的人,每有小修界的求助,必然都会出手相扶。
所以,近年来,寒江雪口碑都极好。
下修界最开始出现自相残杀的地方叫做戏蝶镇。
驻镇在此的是一户姓常的散修,裴然等到一到,他们的掌门常无心就哭天喊地的抱上了裴然的大腿,哭哭戚戚:“总算是把各位仙君盼来了啊,再这样下去。我这一派人就要没了啊。”
裴然硬生生忍住了一脚把这人踹飞的举动,将常无心一把从自己脚上拎起:“掌门客气了,迎接我等并不需要五体投地。”
“可是我激动啊!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来我是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啊!日日都在枕戈而眠,和衣而寝,生怕会有人找我过招,本派弟子如今都只剩下了百个,我难啊!”
裴然皱了皱眉头:“贵派原有多少门徒?”
提起这个,算是出戳到常掌门的痛了,他掂起小手帕开始“嘤嘤”了。
“本派原少说也有半千人,如今一半都伤了,再还有部分……嘤,还有的坟头草都快有我高了……嘤嘤嘤……”
到底是涉世未深,裴然面色铁青地白了一眼毫无掌门之姿的常无心一眼。转身对身后的门生低声喝道:“不许笑!”
众门生霎那间都止住了嬉皮笑脸之色。可崩了没一会儿,听见厂长们的殷殷个个都是开了闸的样子,又开始笑了起来。
裴然咬牙:“你们!好样的!”他一跺脚,又去一脸不善的盘问常无心了。
“你有没有问第一个伤害同门的修士是为何吗?”
“怎么没有?嘤……人家可是每个都问了的。”
裴然险些干呕出来:“常掌门,你可以好好说话吗?他们怎么说的?”
“嘤,当然不可以呀,人家害怕嘛!嘤……他们说不外乎就是看对方不顺眼嘛……”
裴然终于听不下去了,一脸愠色的甩袖走人。
“少主,接下来去哪儿?”
裴然没好气的道:“还能去哪?当然是挨家挨户询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