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愈心病

何苏叶刚结束一台六小时的心脏搭桥手术，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他的白大褂上。他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在医院里广为流传的俊脸——轮廓分明，眉眼如刀刻般深邃，只是眼神太过冷冽，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何主任，急诊那边来了个急性心梗的病人，指名要您主刀。"护士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汇报。

何苏叶脚步不停："今天不是我值班。"

"家属说是您...老朋友。"

何苏叶皱眉，转身走向急诊室。推开门的瞬间，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那是你。（为有代入感我把名字改成你）

七年不见，她正弯腰给病床上的老人擦汗，栗色长发从肩头滑落，侧脸在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穿着简单的卡其灰色T恤和来不及换掉的睡裤，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

何苏叶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即恢复专业姿态："什么情况？"

你猛地抬头，眼睛瞪大："何...何医生？"

病床上的老人痛苦呻吟一声，顾以宁立刻回神："我爸突然胸痛，当地医院说是前壁心梗，建议立刻转院手术..."

何苏叶已经走到床边，熟练地检查监护仪数据："肌钙蛋白多少？"

"12.7。"

"准备导管室。"何苏叶对护士说完，转向你，"需要你签手术同意书。"

他的声音冷静专业，仿佛她只是普通病人家属。你手指微颤地接过文件，签完字抬头时，发现何苏叶正盯着她无名指的戒痕，眼神晦暗不明。

"他...能等到明天手术吗？"你轻声问。

"不能。"何苏叶转身准备离开，"现在就要做。"

你下意识抓住他的白大褂袖子："等等！"

何苏叶停步，没有回头。你慌忙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衣袖的触感——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真是的…你们都分开那么久了，心脏还是这么不争气的为他颤动下子，有点难以从容，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你...还戴着它？"你声音轻得像羽毛。

何苏叶的左手腕从袖口露出一截，上面系着一条已经泛白的红绳手链——那是你大四时在庙里求的"平安符"，粗糙的手工编织，如今颜色褪尽，却依然被他珍而重之地戴着。

"习惯了。"何苏叶淡淡回答，大步走向导管室。

手术灯亮起时，护士帮何苏叶系手术帽，惊讶地发现这位以冷静著称的心外主任，后颈竟有细密的汗珠。

"何主任，空调要调低些吗？"

"不用。"何苏叶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条红绳时，无人看见他眼中闪过的痛楚，果然之前被她伤得太深了，还是无法释怀，放过自己，放过她…

调理好个人情绪，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何苏叶的操作精准如机器，只有跟他多年的器械护士注意到，今天他的动作比平时更加利落干脆，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成，何苏叶摘下口罩，脸色苍白得吓人。

"何主任！"护士惊呼，"您的手在抖..."

何苏叶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握紧另一边手腕似乎在触及到粗糙的红绳宛如打了定神针的缓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病人送ICU，通知家属。"

说完，他径直走向医生休息室，关上门，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七年了。他以为再见到她时能保持冷静，却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你站在门口，眼睛红肿："我爸他..."

"手术成功。"何苏叶没有转身他不想让你看到他一丝想要挽留你的眼睛有着他自己都看不懂的自导自演，"需要观察48小时。"

"谢谢。"你的声音从哽咽变回松了一口气的冷静，"我没想到会是你..."

何苏叶终于转过身，白大褂上还沾着血迹，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又疲惫："为什么回来？"

你咬着下唇："我爸的病..."

"七年没有任何消息，"何苏叶打断她，"现在突然出现，就为了这个？"

你脸色煞白："我...我不知道你也在这家医院。"

"戒指呢？"何苏叶突然问，目光落在你空荡荡的无名指上。

你下意识摸了摸那道戒痕："分手了。"

何苏叶冷笑一声："所以想起我了？"

"不是这样的！"你急声解释，"我和他早就..."

"不必解释。"何苏叶绕过你走向门口，"我只是你父亲的主治医生，不是你当做收纳感情史的垃圾箱。"

擦肩而过时，你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消毒水混合着淡淡的竹冽香，那是他惯用的须后水味道，七年都没变。

你的眼泪将落未落："苏叶..."

何苏叶的背影僵了一瞬，却没有停留。

你独自站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慢慢蹲下身，抱紧自己的膝盖。你左手无名指的戒痕隐隐作痛——那不是婚戒，而是她离开何苏叶后，自己买的一枚尾戒，戴在无名指上只为填补那里的空虚。

ICU外，何苏叶透过玻璃看着他伯父，未来他以为要成他岳丈的中年男人苍白的脸，思绪回到七年前——那个雨夜，有个人找到他，说你需要更好的前途，而刚毕业的他什么都给不了。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放手吧。"那个人当时的话言犹在耳。

何苏叶握紧拳头，转身走向办公室。抽屉最深处，放着一张他和你在毕业典礼上的合照，照片背面是她娟秀的字迹：【拉过勾了，谁食言就让对方吃过敏的食物】。

拉过勾，吃过敏的食物，他至今都不知道你对什么过敏，何况是你？不过七年光阴。

第二天查房时，何苏叶发现你趴在ICU外的长椅上睡着了，长发散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你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桶，标签上写着"给何某人"三个字。

何苏叶轻轻拿起保温桶，打开一看，是他曾经最爱的皮蛋瘦肉粥，上面撒着些紫菜，就像她以前常做的那样。

"你熬了一夜？"何苏叶皱眉。

你惊醒，慌忙整理头发："我...我想谢谢你，你以前胃不好，做长时间手术后会..."

"我现在已经不吃这个了。"何苏叶冷淡地打断她，"医院有食堂。"

你感觉就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般的尴尬，笑容僵在脸上："那个，我忘了七年可以改变很多习惯。"你找了个借口给自己自圆

何苏叶看着你失落的表情，胸口一阵闷痛。他转身要走，却听见你轻声问："那为什么还留着那条红绳？"

何苏叶没有回答，大步离开。白大褂口袋里，他的手指紧紧攥着保温桶把手，直到指节发白。

中午休息时，护士长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何主任，那个新来的病人家属是你女朋友吗？她好像对你很关心的感觉。"

何苏叶正在写病历的手一顿："不是。"

"可她好像很了解你诶，连你咖啡只喝美式不加糖都知道。"

何苏叶合上病历本："她父亲情况稳定后就会转院。"

护士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傍晚，何苏叶结束最后一台手术，发现办公室门上贴着一张便签：【我爸说想吃城南的粥，我去买。能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吗？——你】

便签背面不小心印上了一抹口红，何苏叶盯着那抹红色看了许久，最终将它小心折好放进抽屉，…这个红色想代表什么，想重归于好还是…他其实心里乱糟糟的，想到在一起的那些年，和你做过不少亲密的事，他就忍不住生闷气，他不是矫情的人却为了你可以变成傻乎乎的大笨头

他走向ICU，却在拐角处听见你在楼梯间打电话："...我知道，但我现在走不开...对，就是何苏叶...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想再被他控制..."

何苏叶僵在原地，胸口如被重击。原来你又一次有了新欢，原来你的出现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而那个新欢，不应该说是旧爱从始至终轮到其他人也轮不到他排队

他沉默地转身离去，没有听见你后面的话："...上司太烦人了，明明请了假还一直打电话...何苏叶比我老板好对付多了..."

深夜，何苏叶独自坐在办公室，桌上摆着你父的病历。手机屏幕亮起，是院长发来的消息：【美国梅奥诊所的交流名额给你留着，下个月就走，考虑好了吗？】

何苏叶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想起七年前顾以宁也是这样，一声不响地飞往大洋彼岸，只留下一封分手信。

他回复：【我去。】

就在这时，护士急呼传来："何主任！3床病人室颤！"

何苏叶箭一般冲出去，是伯父！他迅速指挥抢救，亲自进行胸外按压。监护仪上的直线终于恢复波动时，他已经满头大汗。

"何主任，您休息一下吧。"护士担忧地说，"您今天已经做了两台大手术了。"

何苏叶摇摇头："我守着。"

这一守就是整夜。清晨，你匆匆赶来，看到何苏叶靠在ICU外的椅子上浅眠，白大褂皱巴巴的，下巴冒出青色胡茬，手里还捏着病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忍不住伸手想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却在即将触碰时被抓住手腕。

何苏叶睁开眼，目光锐利："你父亲没事了。"

你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却没有挣脱："你守了一夜？"

何苏叶松开她，站起身："职责所在。"

"谢谢。"你轻声说，"我听说...你要去…？"

何苏叶眼神一凛："谁告诉你的？"

"护士站的元姐...她说你下个月就走。你勉强笑了笑， "挺好的机会。"

何苏叶盯着她的眼睛："你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呼吸一滞："当年是..."

"何主任！急诊会诊！"走廊尽头有人喊道。

何苏叶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你望着他远去，看不懂那随着时间有些褪去要强挺直的腰杆有些许不易察觉的佝偻，那是经历无数个病人无数场手术换来的后遗症。

你不知道的是，何苏叶白大褂口袋里，装着那张她留下的便签，已经被他摩挲得起了毛边。

就像他的心，七年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