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爱

ICU的警报声尖锐刺耳。顾以宁跟在何苏叶身后奔跑，走廊的灯光在视线里拉出模糊的白色线条。

"血压骤降！"

"室颤复发！"

医护人员的声音混作一团。顾以宁被拦在ICU门外，透过玻璃看到父亲苍白的脸和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字。何苏叶已经戴上手套，声音冷静而清晰："准备二次开胸，联系血库备4个单位红细胞。"

护士长拦住他："何主任，您今天已经工作了18小时，按规矩..."

"让开。"何苏叶的眼神锋利如刀，"这个手术只有我能做。"

顾以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到何苏叶洗手时左手腕上的红绳已经湿透，颜色比平时更深，像一道血痕。

手术灯亮起，时间开始变得模糊。顾以宁坐在走廊长椅上，盯着时钟的指针从下午三点走到晚上九点。护士偶尔出来通报情况，术语太多，她只听懂了一句："何主任的手很稳。"

凌晨一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何苏叶走出来，手术帽和口罩已经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得吓人。

"成功了。"他声音嘶哑，"但需要观察48小时。"

顾以宁冲上前想抱住他，却被他轻轻避开。

"你该休息了。"何苏叶的眼神疲惫而克制，"我去写手术记录。"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这是医生最致命的职业伤病。

顾以宁端着热牛奶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时，发现何苏叶伏在桌上睡着了。他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封未发送的邮件：【致梅奥诊所：很遗憾通知您，我决定放弃此次进修机会...】

她的眼泪砸在键盘上。

轻轻将牛奶放在桌上，顾以宁注意到地上掉落的文件夹——是何苏叶的体检报告。翻开第一页，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患者持续低烧6个月，抗核抗体阳性，疑似自身免疫性疾病。建议暂停手术工作，进一步检查...】

日期是两周前，就在她父亲入院的前一天。

"别看..."

何苏叶不知何时醒了，伸手想拿回报告，却因为动作太急碰翻了牛奶。白色液体泼洒在报告上，就像那天病历被咖啡浸透的场景重现。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顾以宁声音发抖，"还在做这么高强度的手术..."

何苏叶苦笑："习惯了。"

这个回答让顾以宁心如刀绞。七年前她离开时，他也是这样一个人扛下所有。

"这次不一样。"她抓住他的手，"让我陪你..."

何苏叶的手机突然响起，院长发来的最后通牒：【航班今早7点，要么现在去医院开证明放弃，要么永远失去梅奥资格】

顾以宁看到了信息，心脏狂跳。

"去吧。"她强忍泪水，"我爸已经脱离危险了，我等你回来..."

何苏叶深深看着她，突然扯下胸前的名牌扔在桌上："不重要了。"

"什么？"

"七年前我放你走，是因为我以为那对你好。"何苏叶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现在我知道了，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他站起身，白大褂从肩头滑落。顾以宁这才发现他比七年前瘦了太多，衬衫下的肩胛骨像两片锋利的刀刃。

"可是你的职业生涯..."

"没有你，这一切毫无意义。"何苏叶捧起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的泪水，"这次换我求你，留下来，好吗？"

顾以宁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何苏叶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抱着她一起跌坐在椅子上。

"你需要休息..."她心疼地抚摸他苍白的脸。

"嗯。"何苏叶将头靠在她肩上，声音越来越轻，"就五分钟..."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顾以宁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哼着他们大学时常听的歌。

白大褂静静躺在地上，胸牌反射着微光：【何苏叶 心外科主任医师】。

这一次，他终于选择了自己的心。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道金色的线。顾以宁轻轻抚摸着何苏叶的头发，他靠在她肩上沉沉睡去，呼吸平稳而绵长。

她低头看着他疲惫的睡颜，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却还微微皱着，仿佛在梦里也不得安宁。七年了，她从未想过还能这样靠近他。

手机震动起来，是院长发来的消息：【何医生，梅奥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顾以宁心头一紧，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复。

"删了吧。"

何苏叶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微微抬头，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可是..."

"没有可是。"他坐直身体，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已经做了决定。"

顾以宁眼眶发热："你的病..."

"会好的。"何苏叶淡淡一笑，"医院有最好的风湿免疫科，我自己也会注意。"

他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白大褂，轻轻抖了抖，重新穿回身上。胸牌被他重新别好，金属在晨光下微微发亮。

"现在，"他向她伸出手，"去看看你父亲？"

顾以宁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这一次，她不会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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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康复花园里，顾父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正在争吵的两人。

"我说了不能吃辣的！"何苏叶板着脸，抢走顾以宁手里的麻辣烫。

"就一口！我爸都说他想尝尝！"顾以宁跳着去够，却被他轻松举高。

"溃疡还没好全，想都别想。"

"何医生，你管太宽了吧？"

"嗯，管定了。"他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一辈子。"

顾以宁愣住，脸颊瞬间通红。

顾父在一旁哈哈大笑，阳光洒在三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何苏叶左手腕上的红绳已经换成了新的，而顾以宁的无名指上，终于戴上了那枚迟来七年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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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小剧场**

某天整理办公室时，护士长发现了那本被咖啡染色的病历。

"何主任，这个还要吗？"

何苏叶接过病历，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轻笑一声："留着吧。"

"啊？可都看不清了..."

"正好。"他将病历锁回抽屉，"那些痛苦的日子，本来就不该记得太清楚。"

窗外，顾以宁正提着保温桶走来，阳光下她的戒指闪闪发亮。

何苏叶唇角微扬。

现在，他只需要记得今后的每一天。

清晨六点，何苏叶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却碰到了一缕柔软的发丝。

顾以宁蜷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香。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何苏叶轻轻拨开她脸颊上的碎发，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钻戒上——那是他上周正式求婚时戴上去的。

手机屏幕亮起，是院长发来的消息：【考虑好了吗？梅奥的新邀约】

何苏叶正要回复，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了他的屏幕。

"去吧。"顾以宁不知何时醒了，声音还带着睡意，"我陪你一起去。"

何苏叶挑眉："你不是刚升职？"

"可以申请远程办公。"她凑近他耳边，"而且...我想看看你当年读书的地方。"

何苏叶喉结滚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你确定？"

"确定...唔..."

他的吻封住了她后面的话。晨光中，那枚钻戒在床单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地点美国波士顿。冬天比想象中更冷。顾以宁裹紧围巾，站在梅奥诊所门口等待何苏叶下班。这是他们来美国的第三个月，她刚结束一次跨国视频会议。

"顾小姐？"一个烫着金毛卷发的女医生走过来，"你是何医生的未婚妻对吗？"

顾以宁点头微笑。

"我是艾米，何导师的学徒。"女医生眨眨眼，"七年前毕业派对那天，他为了扶醉倒的我，错过了和你的约会...这件事他记恨了我好久。"

顾以宁愣住，随即笑出声来。原来命运兜兜转转，早就埋下了伏笔。

"小顾？"何苏叶从大门走出来，看到两人站在一起，脸色骤变，"艾米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顾以宁挽住他的手臂，"就是某个傻瓜为了做好事，差点错过一生挚爱的故事。"

何苏叶耳根泛红，将她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回家。"

雪地上，两人的脚印渐渐重合，延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