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透过眼前这重叠在一处的雨幕,穿过幻化在视野中的斑驳时光,领着秦知许悠悠然飘得远了。那些秦知许自以为已经忘却的,这会儿因了背后那个男生的那一声呵斥,一点一点地还原在秦知许婆娑泪眼中。
第一次邂逅,是他输掉了真心话大冒险,被迫前来同她搭讪;
第二次相见,是她被他扔过来的篮球砸中了脑袋,他走过来同她说了声“抱歉”;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如同所有狗血剧里所描写的情节一样,时日一久两个人便不由对彼此暗生情愫,仗着年少气盛不管不顾地确定了恋爱关系;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依旧如同所有狗血剧里所描写的情节一样,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两个人逐渐发现彼此之间有着诸多不适合,最终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回忆里的画面,清晰得有点不真实。秦知许闭了闭眼睛,很努力地将那又开始打转在眼眸里的亮晶晶的东西憋了回去。她不敢哭,她怕自己这一掉金豆豆,那强压在心底的爱意便会像大坝决堤一般涌然而出,从而使她的肢体像一年前那般不受控制地对着身后那个男生做出一些令他厌恶的事情。
牙齿轻轻咬住嘴唇,秦知许转动着手腕企图从身后那个男生的禁锢之中挣脱出来。只是男生似乎没有放秦知许走的意思,那只大手像铁钳一般牢牢圈住了她的腕部,逃不掉、挣不脱。
“当初不是说好了好聚好散么?放开。”秦知许没有回头,她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冷冰冰的,似乎不带任何温度。
“下雨了也不知道打伞?”男生非但没有松手的意思,手劲还越来越大,他用力将秦知许的身子掰了过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秦知许,就好像要将面前这个女生企图隐藏起来的一切统统看穿。
还是见到了,见到了这张秦知许最不愿去回忆但是每一次午夜梦回必然会撞见一次的脸。秦知许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男生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很快被吞噬掉,似乎连渣滓都曾不剩下,她惊慌失措般别过脸去,再不愿去看男生一眼:“段祁,放我走吧,也别再管我,任你这小作精前女友自生自灭不好么?”
叫段祁的男孩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他只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前女友看着。
头顶上方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是哭上了瘾,透明的泪珠儿不间断地沿着伞架吧嗒吧嗒坠落在这一男一女脚下的水泥地上。阴冷冷的风在泥坑里掀起小小一片白色涟漪的同时,也掀起了秦知许内心深处不尽的大风和大浪。
那些深埋在秦知许心底的情愫,这会儿被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暧昧煽动着,伸出一只只小爪子轻轻抓挠着秦知许的心口。秦知许不由得慌了神儿,她真的怕自己绷不住情绪,会在下一秒扑到面前这个男生怀里嚎啕大哭:“段......段祁,我......我得回寝室了......”
闻言,段祁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观望了一阵天色,接着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继续一瞬不瞬地盯着秦知许看着,好半晌才悠悠然开口道:“回寝室?你打算怎么回去?”
秦知许张了张嘴巴,她刚想很硬气地答上一句“关你屁事”,耳边却不知为何传来一声疾呼,紧接着,视野边缘毫无预兆地闪进一个人影来。
“光天化日之下骚扰我们班女生,我就问问您能不能要点脸。”
一通谩骂外加一阵拉扯过后,腕部的禁锢猝不及防地消失了,因了惯性,秦知许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后边的曲辞上前搀扶,她准得在身后那个泥水坑里摔个人仰马翻。
那不分青红皂白地扑过来的家伙这会儿已经和段祁扭打在了一起,两个人抱成一团在树荫下的某个泥水坑里滚动着,看上去竟有几分滑稽。
“你是不是有病?”捏住那个混小子挥过来的拳头,段祁用膝关节顶住了那混小子的腹部,接着他俯下身子压低嗓门在那小子耳朵边上用其他人根本听不清的声音质问道。
“你才有病,呸!”
伴随着那混小子歇斯底里的怒吼声飞射出来的,是那灰白色的唾沫星子。脸上粘稠的触感令段祁肠胃里面止不住一阵翻涌,喉咙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一般,将出不出,实在是难受得紧。段祁放弃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斗殴,他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掏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脸。
只不过,那已经被段祁摁倒在地上的男生似乎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他喘着粗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布满杀气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段祁,要不是曲辞抢先一步走过去拉住了男生的袖子,只怕这小子还得扑上去拉着段祁滚一次泥水坑。
“陈律,你想英雄救美,好歹得先弄清楚美女乐不乐意你这时候过来插上一脚吧?”看着陈律那张沾满雨水泥水还有唾沫星子的花猫脸,曲辞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竖起左手食指冲着段祁站立的方位轻轻点了一下,接着踮起脚尖,凑到陈律耳朵边上轻声道,“你可知他是谁?他叫段祁,是许宝贝的前男友。”
“前......前男友怎么了?前男友就能......就能......”陈律很不服气的梗着脖子争辩着,只是这话头很快就接不下去了。静下心仔仔细细地想了想,陈律不得不承认,除了拉着前女友不放以外,段祁也确实没有做出其他什么出格的事情——不对,拉着前女友不放好像也算不上出格.....
想明白了这些,刚才汹涌在陈律体内的满满保护欲这会儿已然消退,此刻的男孩就像漏了气的皮球那般,一下子瘪了下去。他默默退到曲辞背后,只用一双眼睛定定地瞅着面前那对早已解除了恋爱关系的男女。
“疼吗?”蓦然间瞅见段祁额前那一片淤青,秦知许下意识伸出手,想着同以前那样帮人揉一揉。
“不疼。”片刻的恍惚过后,段祁还是偏过脑袋避开了秦知许的纤纤玉指,“下次记得带伞。”
机械般地收回僵在半空的动作,秦知许胡乱点了点头。她记得自己是有很努力地冲着段祁微笑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段祁转身离去的那一瞬,一滴泪还是随着那细细密密的雨丝一起,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