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二）

德拉科只觉得耳边长长的一阵耳鸣，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疼痛直逼咽喉，像是血液漫上，成了一根尖锐无比的刺。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视线甚至模糊了那么一瞬，双腿一软，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

果然还是来了，最最糟糕的结果，他最不希望的，过分张扬的代价……

“我……”西奥多盯着德拉科，随后深深的垂下眼，“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德拉科眼里噙着泪水，此刻声音都在颤抖：“你让我帮你？西奥多·诺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的任务已经失败了！”

“我没有想要任务成功。”西奥多说，“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你，就已经是背叛黑魔王了。”

德拉科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焦躁地捂着眼睛，强迫自己理清思绪。

西奥多被发派了任务，刺杀艾玛·格罗斯曼。

为什么？

德拉科看到了自己。

“诺特先生在阿兹卡班？”德拉科知道这句话不合适，但此刻，他也不在意西奥多的感受了，这种时候，他谁都不在乎。

西奥多果然明显愣了一下，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嗯。”

果然还是伏地魔啊。上一世是他，这一世，又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少年，被撕扯着，带到了黑暗中。

“继续说。”德拉科声音沙哑。

西奥多看着德拉科的样子，似乎更难受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把话说出口。

“我现在只能求你了。”德拉科垂着眼，能看到西奥多的手臂在不停地颤抖，“我不想杀她……何况就算我真的杀了艾玛。伏地魔也未必会信守他的承诺，救出我爸爸，你也肯定会恨死我。”德拉科发出一声轻笑，西奥多更紧张了，“我知道你也可能信不过我，但……但我绝对不会信任伏地魔的，横竖都是一死，我还不如赌一把，背叛他。”

“德拉科，帮我。”

德拉科不放一言，双手抱在胸前，魔杖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杖柄抵在手肘。

许久的沉默。西奥多想不出德拉科这段时间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沉默像冰刀一样，寒冷又尖利，让他背后发凉，汗毛竖立。

良久，德拉科才开了口：“我教父，知道这件事吗？”

西奥多被问得整个人抖了一下：“他，应该不知道。”

德拉科深深地看着他，魔杖在指尖摇摇欲坠。

他的刺杀任务是纳西莎告诉斯内普的没错，但在那之前，斯内普明显也知道些什么。而西奥多的任务虽对他来说如雷轰顶，但相较于邓布利多对黑暗势力的意义，显然不是太大阵仗，应该不至于到斯内普眼下……

他应该不知道。

那也最好别让他知道了。

“听清楚我现在说得每一个字，西奥多。”德拉科的声音冷到了极点，西奥多几乎不敢动弹，好像每一个动作都能冲破他的最后一点防线，让他大发雷霆，“你的任务不能成功，但你总得做点什么。艾玛，我想办法保护她，你尽管按我说得做就行。”

“第一个霍格莫德周，你先去三把扫帚找罗斯默塔，与她建立联系。”德拉科咬咬牙，“一会我给你联系的道具。你用夺魂咒控制罗斯默塔之后，可以把一些东西从校外弄进来。我们不能惹人怀疑的经常见面，一次和你说清吧——博金博客的蛋白石项链和毒药，你可以把包裹送到霍格莫德，让罗斯默塔控制一个学生把项链送到霍格沃茨，毒药可以掺在酒里，先给斯拉格霍恩再转交到艾玛手上，费尔奇看不出来。明白？”

西奥多愣生生地“嗯”了一下，惊叹于德拉科的计划能力。

“两次刺杀，中间间隔不要太短，最好听我施令，明白？”

西奥多点头。

一切尘埃落定。德拉科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此刻只感觉毫无支持，就要倒下。

他把魔杖和手一起放进长袍温暖的口袋里，垂着头：“我出去透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看没看清眼前的路，就这样机械地走着，魔杖在口袋里一挥打开了门，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

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西奥多的任务决不能成功，那他的任务呢？

西奥多任务失败之后呢？

说实话，相比之下，西奥多的任务太简单了。简单到，几乎没有失败的理由。或者说，几乎没有失败之后不体无完肤的理由。

他被钻心剜骨过吗？

德拉科没来由地这样想，但看西奥多刚才的话和反应，应该是没有的，只是对于伏地魔的恐惧和不信任促使他来找自己，促使他告诉了自己一切。这个少年惊恐无措，但他还没有太痛苦，还没有绝望……

那就好。但德拉科·马尔福应该怎么办呢。搞砸了一切的德拉科·马尔福，应该怎么收场呢？

走到了长梯尽头，休息室里居然亮着光，德拉科恍惚了一下，抬起头，一眼看到了玫瑰窗边的女孩，手中紧紧攥着一面略经打磨的镜子，眼里有泪。

艾玛的手在这一刻被镜子划破了一个口，她攥得太紧了。

她知道此刻的德拉科定会言不由衷，她知道德拉科骗了她，她也知道德拉科隐瞒了很多很多事情，她甚至觉得德拉科的不理会是故意的……

但此刻，她只想留住他。只希望德拉科在此刻不要调头就走，不要再躲着她，至少说句话……

她只希望留住他，这意味着，不是质问，不是责怪，不是委屈，更不是愤怒——

“德拉科。”她甜甜地叫着，微笑遮掩着鼻音，“抱。”

她只希望德拉科别走，只希望他别向以前那样躲着她，至少走向她，至少说句话。

九月的湖底依旧清凉，烛光在摇曳，万籁俱寂。

德拉科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力吸鼻子，依旧没能忍住泪水，依旧没能止住颤抖。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脚步沉重迟缓地卖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然后飞奔起来，扑进了玫瑰窗边少女的怀里，精致却泪渍纵横的脸埋在她的肩膀，哭声肆无忌惮地，顺着眼泪迸发而出，在休息室里回荡。

艾玛紧紧抱住了他。这一刻，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