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欧阳修 “这城市有人悲伤, 有人遗忘, 有人醉了还转下一个场, 来不及欣赏, 换不回原谅, 把笑容面具画在脸上;这城市有人倔强, 有人逞强, 有人走了茶还迟迟未凉, 谁无关痛痒, 谁又念念不忘, 到最后不过痴梦一场,就各自疗伤……” 等闹钟铃声响完,顾婉初才慢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摸到手机半睁着眼睛把它关了,然后再趴在被窝里小憩几分钟。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赖床却不迟到的小伎俩。父母苦口婆心地劝诫她,可她,每次都漫不经心地说,改不了了。其实不是改不了,只是不想改!就好比她的手机铃声,十年如一日,但还是有所不同了。四年前的是《遇见你的时候所有星星都落在我头上》高珊的。现在嘛,是严艺丹的《醉城伤》。四年前他在,四年后他走了。两首歌可不就是自己最好的生活写照嘛!难怪自己如此死心塌地,手机铃声,闹钟,歌单……都是它,无处不在。 “爸,我出门了,和梦凡约好逛街,不回来了,下午直接去学校了。” 没错,顾婉初现在是一名普通高中语文老师,除周末偶尔回家外,一般都待在学校公寓里。 “嗯,路上小心点。”爸爸如往常般口吻嘱咐道。 “叫梦凡来我们家玩呀,她都好久没来了。”母亲突然从房间走出来。 “好的,走了。”原来她在家呀!婉初感到纳闷。 在顾婉初的印象中,母亲很少在家,大多时候在麻将桌上。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带她去打麻将,把她放在那就不管了,自己没人玩却也不敢独自走……父亲为此跟母亲吵过不计其数的架,严重时甚至动手,不过也没能留住母亲出门的脚步。唉,她在赌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过转眼我们也都长大了!小的时候总觉得她不爱自己,现在想想,还是爱的,只不过爱赌胜过爱自己罢了! 和梦凡逛街是真,去她家是假。今天是旭的生日,她又怎么能呆在家里让父亲烦心呢?有一个母亲就够了。 坐在一家约定好的甜品店,婉初静静地等待。 叶梦凡,字如其名,一个有梦有追求的平凡女孩。顾婉初高三时的同学,转校生。邻桌的关系,两人慢慢熟识,最终成为了不可多得的好闺蜜。梦凡洒脱直率,自己温婉文静。同学们一直不明白她们是怎么成为闺蜜的?自己也解释不清。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婉婉,等很久了吧!”梦凡风风火火地赶来坐下。 “没有,刚点了份甜品。” “唔,帮你点了份酸奶味的,可以不?” “你点的错不了。”梦凡自信满满。 “亲爱的,迟到的生日礼物!”说着递了一个礼品袋过来,并抱怨道,“如果不是出差半个月,我肯定不会错过你的生日的,都怪那资本主义压榨机,哼……” “好啦好啦,我又没怪你,心意到就好了。”婉初赶紧阻止。 “这次的礼物肯定又花了不少心思吧?”虽是询问婉初却用肯定的口吻说道。 “那当然啦,不看是谁,我们家秋秋生日,能不用心嘛!” “怎么样,感动不?”叶梦凡极为应景,特意把脸凑近了才观察她。 “感动,感动得要哭了!”婉初一手抹着眼睛一手偷看梦凡的表情。 “太假了,婉婉,能不演了嘛!” “额,被拆穿。”婉初吐吐舌。 其实真的很感动,每年只有梦凡一个闺蜜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并且每年都会亲手设计一件礼物,衣服、裙子、鞋……都是独一无二的。能不感动吗?如果不配合她,做些夸大的动作,真怕眼泪会流下来,止不住…… “说真的,婉婉,今年你都二十六了,还不考虑考虑结婚?”见婉初没吱声,又说道,“三年了,他走三年了,心里还过不去?就是夫妻,守孝三年,也可以改嫁了。何况你们没结婚,只是男女朋友。” “不是有你陪我嘛。”婉初开口笑了笑。 “哎,又转移话题。”梦凡无奈地看着婉初。 “我要脱单了,婉婉。”在婉初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叶梦凡又丢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好一会儿,顾婉初才恍过神。“真好!”真的,她是真替梦凡高兴。从那次“一见钟情”——遇见陆晨风已经过去四年了,她还以为…… “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那位让我们这位人见人爱的叶梦凡芳心暗许的小伙。”婉初接着追问。 “等他回来的时候。”叶梦凡一脸甜蜜幸福的样子。 “婉婉,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梦凡放下手中的勺子,一本正经地说。 婉初愣了愣,垂眸。 “走吧,我们去逛街,我们好久没在一起逛街了呢!”还没等婉初回神,梦凡就拖着她结账付钱出门了。 “诶,婉婉。” “嗯。”婉初偏头看她。 “我好像看到熟人了。” “谁呀?” “可能看错了,走吧。” “哦。” 是陆晨风,没错,可他怎么会在这里?噢,不能让婉婉看到,不然又勾起她的伤心事,那罪过大了去了。梦凡自以为婉初没看到,躲过去了。婉初也一笑而过。可事实呢?人们都喜欢自欺欺人罢了。 傍晚时分,告别梦凡搭公交回到学校,婉初都要累趴了,一步一步慢悠悠地爬着。跟梦凡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过这样很好,没时间想别的了。回家,睡一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婉初心里暗暗想到。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轿车孤单的停在那,突兀,惹眼。她看到了,不过她没理会,自顾自的走着。靠近它,路过它。 “初初,我在等你。”就在她要走过的时候,车里的人迅速下车拦住她。 “如果你是来道歉的,没必要,上次你已经说过了,就事论事,三年前我也有错。”垂眸,想了想,婉初又说:“晨风,你上次说得对,我在逃避,逃避那些错误。可今天梦凡告诉我,她说:‘婉婉,你已经二十六了,该结婚了。’是呀,我都是要奔三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呢!所以,我会放下,放下旭,放下……” “放下我。”陆晨风抢先把她的心里话说出口,语气明明是肯定却让人听出一种肃杀寂寥的悲凉感,心已凉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怕了,他是真的怕了。宁愿她像以前一样躲避他也不想面对这样一个冷静理智的她。 “晨风,我们不要再见了。就算遇见,也当是陌生人,好吗?”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是谁在他耳边说过—— “晨风,我能跟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吗?” “嗯。”“你跟我讲话的时候能不能看着我?” “我不喜欢。” “可是……不是看着对方眼睛说话才显得真诚吗?” …… 所以你现在是真心实意的么! “顾婉初……”陆晨风加重语气,放在两侧的手握紧拳头,青筋暴起。 “放过我,求你!”避开他的眼睛,她残忍的说道。说完就毅然决然地上楼了。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把陆晨风伤得遍体鳞伤。 陆晨风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好像身体被一点一点地掏空……他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一刀两断?桥归桥,路归路?这就是今年的生日礼物吗? 她真残忍!三言两语就杀人于无形之中。 放过她?求?他怎么敢不答应。可是,放过她了,谁又来放过自己呢? 呵! 想到这发动车子,踩油门,加速,离开! 海边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一辆车,一个人,几罐啤酒。 夜深了,海边的嬉笑声渐渐远去,诺大的沙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喝得有些醉了,只见他整个人摊在了车顶上。微风拂过,陆晨风清醒了些许。坐起来,眺望着大海。什么也看不见。他也是,前途无“亮”。 那年今日, 餐桌前面三人坐,蛋糕蜡烛生日歌; 此时此刻, 海边沙滩一人喝 ,啤酒啤酒月光盒。 突然,在寂静的深黯的海面上,月光辟开了一块狭长的明亮的云汀,粼光闪闪,无线美丽。原来,是乌云遮住了月光!陆晨风他好似又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回忆里的她——小心翼翼、灵动活泼却也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