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在溪边遇到的她。盛夏炎热,一群孩子在溪边玩耍。她一个姑娘家,和一群比她小的多的孩子打水仗,毫不手软,打得孩子们四散奔逃。孩子们试图团结起来迎敌,她见缝插针,不让孩子们抱团,一个人在一群孩子中游刃有余。
许墨眯眼,她在太阳下,着实耀眼。这纯粹的明朗让他有些不习惯:身为摄政王,深宫中浸淫多年,手上沾染无数人命,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旁人避之不及。自己不是善茬,身边的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都是共同利益驱使的合作,一切都是虚伪的,唯有利益是真实的。玩耍这种没有意义的事,许墨没有做过。
他并无心权势。只是权势可以助他达成目的而已。如今宫中人心浮动,天子在培养个人势力与他抗衡,其他地方军阀势力渐起,他有意让这个小皇帝吃苦头,便从宫中消失了个彻底。宫中人竟发现,朝中之人,并无摄政王心腹。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干净,在小皇帝的盛怒之下,朝臣出乎意料地对摄政王势力一致保持了沉默。
此时的摄政王已经在王城的千里之外了。他正袖手于竹林边乘凉,优哉游哉地看着溪边一众孩子疯玩。
没点姑娘样子。他心想。若接回去即位,还要教很多东西。猴儿一样,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宫里的生活。溪边众人玩闹了一阵,累的很,纷纷停战歇息,各自散去回家。许墨此时已有了主意,起身向姑娘走去。
姑娘浑身湿透,勾勒出曼妙身姿,从水中出来,鞋也没有穿,皮肤在阳光下白皙发亮。非礼勿视,许墨并没有这个自觉。他停下脚步,目光却没有离开她。为快些使头发衣服干,她散下头发,开始给裙摆袖子拧水。溪边还有一盆衣服,看样子还没有洗。稍微拾掇一下后,她往盆里放了些皂角,便踩了进去。起初还踩的慢,后来便欢快起来。哼着小曲扭动踩踏,盆里水花飞溅,仿佛在踩水舞蹈。许墨忽然不急着回宫了。她是公主,但不见得会喜欢那个高位。他先找到了她,这只可爱的小鸟便是他的。他是摄政王,他想让她放慢成长,这并不是难事。
前朝皇后膝下只有一女,后因体寒再难有孕。小公主尚在襁褓之时大病了一场,皇后托娘家人寻得一位高人,却必须送公主出宫医治。后来皇后微服出宫探女,见公主活泼开心,全无当初孱弱之态,整日山野纵情,觉得比宫中自在无数,虽万分不舍,也不再提及接公主回宫。后因意外,帝后在祭天大典中双双薨逝,新皇待定。异姓王许墨用兵神速,将干政外戚或连根斩除或归顺麾下,迅速平息了朝廷动乱。扶立新皇登基。自己做了摄政王。此乃前尘旧事,与眼前这烂漫少女无大干系。至于废旧立新……许墨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少女衣物已洗完,头发也干了大半,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发现了立在一株花树下的许墨。他很好看。花影扶疏,投在他的身上,脸上,头发上。风吹落的花瓣也有一些落在肩上,他并未拂去。乌发白衣,面如冠玉,身形颀长,影影绰绰中显得无比温柔。他在看着她。少女不自知地脸红了,小心翼翼向他走近:“这位公子,可有何事?”许墨望着她:“我见姑娘天真烂漫,想起故人,一时失态,望姑娘见谅。‘’她的眼睛很美,阳光在她的琥珀瞳仁里闪动,如波光粼粼的湖水,静谧又灵动。她疑惑的表情,在他看来有些憨气,不自觉便想微笑。
姑娘失笑:“相逢即是有缘,我叫付悠然,公子不必多虑,我不见怪。”悠然,真是个与庙堂格格不入的名字啊。“我叫许墨,”花下的公子微笑道,“我可以叫你悠然吗?”姑娘的耳根立刻红起来。许墨不再逗她,“日头毒热,快些回家的好。你站我这边来,我帮你拿东西吧。‘’
小姑娘确实晒的慌,她把盆放下,从随身布包里掏出一把伞:“东西我来拿就好,许公子如果不嫌麻烦,帮我撑撑伞吧……”
许墨啼笑皆非:“乐意之至。”小公主当真十分可爱。说她精致呢,粗活干得眉头都不皱一下,说她大大咧咧呢,却十分怕晒,出门洗衣服还要带避阳伞。
许墨替小公主撑着伞,两人并肩而行。小姑娘是个住不了嘴的,一路上叽叽喳喳,一会说师傅埋怨她酿的酒不好喝,一会又说家里养的小兔子磨牙厉害。天南地北,无话不说。真是个精力充沛的小鸟啊。许墨想着。
许墨送小公主到了住处。他觉得此地不错,决定毗邻而居。当然这是后话。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宫里名副其实的惊鸿舞于他如过眼云烟,小姑娘在盆里踩水玩耍的纤细身影,却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偏偏他还觉得“惊鸿”用以形容她,极为合适。如果她正经跳舞,会有多美呢。他控制不住地去想。
惊鸿一瞥,已触动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