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

漆黑的夜晚如此寂寥，月儿弯弯，金色的光芒照亮大地

　　四周一片安静，夜晚本就如此，趁着月色，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即使是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名门江家，也被夜色所包裹

　　庭院里已经无人看管，干了一天的活儿，奴仆们都熄了灯，沉沉的睡了过去，马厩旁却站着一个稚嫩的少年，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子又瘦又小，他疲倦的脸上铺满了灰尘，应是几天都没有洗过，看起来脏兮兮的

　　抬起脚尖，少年伸手拍拍马脖子，只听他在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手上红肿的伤口又疼又痒，化出的脓水蹭了马儿一身，这是长久干粗活留下来的证明

少年马儿啊，马儿，你要何时吃饱？

少年看着这群马儿，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他的肚子已经饿的受不了，不知已经“咕咕”响了多久，他看着已经熄了灯的灶房，只求马儿能够吃的快一些

娘死后，他随着父亲和两位哥哥待在江家做下人，只求有口饭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一做就是三年

　　看着马儿歇下来，他才偷偷摸摸的来到了灶房，按照江家主母的规定，灶房熄灯后就不能再进，以防贪心的仆人偷吃，若是被发现将立刻赶出家门

灶房里黑漆漆的，只有灶台上的两根蜡燃烧着，烛光微弱，但却成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细细看去，灶房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想来是仆人们已经用过餐，此时灶房里的厨子已经将这里收拾妥当

　　转身，他蹑手蹑脚的走进了主堂，平日里，主子吃饭不允许仆人靠近，因此主仆自然而然的分开进食，现在奴舍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怕是已经没有多余剩下的食物，而平日里的主舍多会剩食，若是没有变故，他只能去主舍碰碰运气

果然如他所料，主舍里就跟往常一样，大堆的剩饭还遗留在桌上，桌上的蜡烛明晃晃的，正好能够看到桌上的残羹剩饭

　　欣喜若狂之下，少年也不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拿起了筷子大吃起来

　　菜凉了，盘子里的肉也都有些发臭，这是主子几天前剩下来的，听说这几天主子都出了远门，并未在府里用餐

　　饿的快要头昏眼花的少年也不管能不能吃，他只管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要是记忆不错，就像往常一样，再过一会儿，巡夜的主管就会来巡查

近几日主母发现，主舍里的食物被人偷吃，于是唤主管来此巡查，时间有限，他每夜也只能狼吞虎咽的吃个半饱

　　半饱也罢，总比没得吃好太多

高炳大小姐，这边请

前方高总管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片脚步声

　　少年抬起头，大门处油灯的光亮隐隐约约，转头望去，想要跑向后门已来不及

　　遭了！

　　少年惊慌失措的爬进了桌底，希望这并不长的桌布能够遮挡片刻

　　灯光闪烁，从门外进来了几个壮汉，平日里拿刀持剑，是院子里的打手，专门用于惩罚犯事儿的家仆

　　刺眼的灯光缓缓往里移动，持灯的正是江家主管高炳，他早已年过六旬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却能够将江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高炳大小姐，明日老爷就要回来，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高炳的声音不卑不亢，似乎并不怎么把江家大小姐看在眼里

大小姐我饿了

说话的江家小姐也随着总管走到了桌子边，少年静静的听着两人的谈话，不敢发生任何声音，看着桌布下的一双绣鞋，心里却有些诧异，他自从进入江家之后，就只听说过这个大小姐的名讳，却从未见过她，而刚才的声音奶声奶气，竟是个娃娃？

高炳大小姐，夫人说过你不能擅自来灶房，她不希望你深夜到处乱跑

高炳的声音越来越大，漆黑的靴子也已经到了少年的面前

大小姐可是……我饿嘛！

大小姐气得跺脚，她知道母亲的嘱咐，可是嘱咐归嘱咐，此刻她很饿，饿了就要吃饭

　　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年皱眉，难道折腾的他们整天风吹日晒的竟是个娃娃？

高炳大小姐……

大小姐咦？你是谁呀

高炳话音未落，大小姐已经掀开了桌布，好奇的盯着少年看

　　该死！

　　少年咬咬牙，深知自己已经被发现，与其等死，不如搏这一把

　　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朝大门外冲去，还未跨出几步，腹部突然挨了一拳，双眼一阵眩晕，痛的他唉叫出声，刚进腹中的食物差点吐了出来

打手别想跑！

那是打手的声音

　 剧痛已经让少年再无站起的精力，他半爬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今晚这一出怕是他的命运要到头了

高炳你这个下贱东西！深更半夜来灶房做什么！

高炳怒不可遏，指着少年道:

高炳吓着大小姐你担当的起吗！给我掌嘴！

少年的左脸已经痛的颤抖，还未反应过来，右脸又被补上，痛的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待疼痛减轻，少年才反应过来，细看之下，不远处的地上掉出了他的一颗牙，正安静的等着他去捡

大小姐别打他！你们都不要打他！

大小姐眼里闪着泪花，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得抓着高炳的长袍哭喊

高炳“说！你来灶房干什么！是不是偷吃来了？

高炳指着少年厉声质问

少年小奴……知错

少年的脸疼痛难忍，此时以再说不出别的话，他艰难的趴在地上，额头一下又一下敲的地面“咚咚”作响

有打手在侧，少年不敢强横，若是太过强硬，别说被赶出江府，只怕是小命都难保

高炳大小姐，你有所不知，府中 历年来都依照夫人的规定，奴仆是不允许来主舍的

身边大小姐的哭声太大，这样下去迟早会惊动夫人，无奈之下，高炳摸了摸大小姐头上的碎发，低低的哄

高炳大小姐不用怕他，看我收拾他”

大小姐他是奴仆？

大小姐歪着头，泪水还留在稚嫩的脸颊上

看着大小姐情绪渐稳，高炳恶狠狠的指着少年道

高炳此人违背府规，给我打！

左右打手得到命令，都围了上来，无情的对着少年拳打脚踢

大小姐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大小姐想要冲上去护住少年，却被高炳一把拉住，动弹不得

少年身体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他的四肢也被狠狠的踩在地上，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出，随后陷入黑暗，昏了过去

高炳够了

高炳一声令下，打手也住了手，正要拉着大小姐回房，只听打手里的一人道

打手此子我认得，乃是运货队中穆炀的庶子

“庶子”二字一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原来穆炀的庶子就是此人

高炳把他拖下去，今日太晚，明日再议，此事不可让夫人知道

看着昏过去的少年被拖走，高炳不再理睬少年，转而抱着拼命哭喊的大小姐往门外走去，此时只见一个女人焦急的向灶房走来

　　高炳皱眉，此事竟然惊动了夫人，若是怪罪下来，他铁定又要挨骂！

　　这该死的下贱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