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少年唔……

一声闷哼，少年从昏迷中醒来，只急匆匆从脸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冰冷的差点让他窒息，然后顺着脖子浸湿了整个身体，冻的他瑟瑟发抖

同龄少年穆知秋，你这个扫把星，还不快起来，你是猪啊！

眼前的一个少年与他年龄相差无几，这种年龄的孩子本该意气风发，或是朝气蓬勃，可这个少年却怨声载道，心存怨恨

只见这个少年提着空空如也的水桶爆喝起来，泼水的是他，骂人的也是他，他一指眼前人的脸怒骂道

同龄少年都怪你惹了事，还把我们拉出来垫背，你有个好恶毒的心啊！

少年二哥……

少年仔细一看，骂人的正是自己的二哥，穆炀的次子穆白守，他的二哥

穆知秋全身上下痛的受不了，昨日被打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伤口还隐隐作痛，一桶水泼下，冰冷的水就像一条毒蛇般钻进了伤口中，伤口更是痛到了骨头里

穆白守别叫我二哥！你就是个庶子，没娘的杂种，你有什么资格叫我二哥？

穆白守眼看穆知秋未动弹，更是怒不可遏，干脆一脚踢了出去

穆知秋啊……

穆知秋吃痛，一个踉跄，险些从马厩草堆滚下，又因动作弧度过大，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的嘶哑咧嘴

　 母亲死后，兄长们便这么与他说话，要不是今日出了事，他们连话都不与他讲，以往，他还会难受，而此刻他的心里一片平静，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穆白守受气包，爹让你去主母那儿，迟了就等着被撵出府去！

穆白守翻了个白眼，他一早便听说了昨日之事，心里笑开了花，打算看这一出好戏，只听他续道

穆白守要不是你这个没娘的畜生，今日我怎会被高总管罚去二两银子？这都是攀的哪门子亲

穆知秋只是笑，并未多言

　　如今，他除了笑，还能做什么呢？

　　待穆白守走远，穆知秋才缓慢的从草堆里爬了起来，朝着主母的御灵房走去，自从主母产下女儿，便极少出门，若是有事，那自然是在她御灵房议论，待在府里几年，他自然知道规矩，也自然是朝着御灵房而去

　　身体实在是痛，穆知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点点扶着墙往前走，太过吃力，汗流浃背，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心里一片寒冷，他心里很明朗，今日这动静是昨日的事情导致的，可昨日之事他怎么也说不清

　　他完了

　　此刻，他的心里并非害怕，而是渴求已久的解脱，他终于还是要回到疼爱他的娘亲身边了么……

　　正思虑之间，脚下一空，穆知秋狠狠的摔了个四角朝天，后背着地，疼的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收回了腿，穆白亭嬉嘻笑着，朝着穆知秋吐了一口唾沫，趾高气昂道

穆白亭受气包来了，摔得舒服吗？哈哈哈……

穆知秋大哥

穆知秋猛烈咳嗽着，后背痛的他快要断气，胸口一阵热流，到嘴的血腥味儿硬是生生被他吞下

不！还不行！

至少不能在他们面前！

穆白亭你就是个庶子，你也配叫我大哥？你知道别人说怎么看我的吗？让我恶心，我呸！”

穆知秋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再看穆白亭一眼，径直朝着御灵房走去

如今，说的再多，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厌恶他，他又能怎么样呢？

穆白亭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跑吧，反正你也不敢打我，爹是不会认你的，你这没爹没娘的畜生！别让我再看到你！胆小鬼

穆白亭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朝着穆知秋的头砸去

皱着眉头，纵然是痛，穆知秋也一声不吭

他想，他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吧

支撑了许久，穆知秋终于来到了御灵房

　　一个穿着高贵的女人坐在摇椅上，怀中抱着大小姐，高炳和穆炀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候主母的发落，一群打手手持兵器左右散开，或是带着笑柄，等着今日的主角到来

穆知秋主母

穆知秋平静的说话，平静的表情下只想平静的等死

或许，死是他最好的解脱

上官雅玉跪下！

女人厉声呵斥，威严的面容下怒气冲天，似是要将面前人撕个粉碎

一个三更半夜不睡觉去了灶房的奴仆，公然无视她的规矩，他要造反？　　

内心一片平静，穆知秋安静的跪了下来，他知道，要是自己不能掌控自己，就只能由别人来掌控自己

眼见穆知秋乖乖的跪下，上官雅玉的心中怒气终是消散不少，看他脏兮兮的身体，遍体鳞伤，她垂眸，竟是有些不忍，他再不济，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娃，沉默片刻，暴怒的情绪慢慢放缓，她望着这个少年道

上官雅玉昨夜，你为何去灶房

穆知秋回主母话，小的昨晚饿急了，才去灶房拿些吃食，并无意冒犯大小姐，望主母恕罪

穆知秋始终低着头，情绪平静，似在说家常

　　上官雅玉细看这少年，在如此时刻却平静如水，要是一般少年，怕是早就吓破了胆

此子如此平静，不一般啊！如此想来，上官雅玉不由得上下打量着他，续道

上官雅玉饿急了？莫非食物不够，你还未吃饱？

穆知秋爹说，小的喂了马才有饭吃，昨日马夫不归，小的只能自己去马场寻马料，一寻便寻了一日，归时，天色以晚，马儿还未进食

穆知秋沉默片刻，看了看一脸怒容的穆炀，咬咬牙，终是说出昨日实情

上官雅玉你一日未进食？你可知那马场离府可有数十里的路程，你……

女人有些诧异的瞪了身边的穆炀一眼，尽带责备之意，续道

上官雅玉穆炀，他是你的儿子，他被如此对待，你有何话要说？

穆炀主母啊，小的冤枉啊！这小子就是贪吃才违反了规矩，主母在上，穆炀哪儿有胆子敢骗你呢？

穆炀回瞪了一眼穆知秋，心中暗骂一声“畜生”，倒是也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的朝着主母解释

穆知秋心中一阵心寒，张开嘴想要辩解，话到嘴边，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苦涩一笑

娘去了，兄弟不把我当人看，就连爹也想要我的命，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

上官雅玉马儿吃饱才有饭吃，此等规矩我是何时在府里立下的？若不是我立下的，那又是何人立下的？

上官雅玉终是将穆知秋的细小动作和表情看在了眼里，事情真相已猜了个大概，她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着的女儿，心里一疼，转而说道

上官雅玉昨日之事皆情有可原，此事就此作罢

穆炀规矩就是规矩，此事一切皆有小儿顽劣所致，事情虽情有可原，但犯错了就是犯错了，若不严家惩戒，落下把柄，以后恐众奴不服

穆炀跪了下来，细细看了一眼穆知秋，心中有万般不甘，便狠狠道

穆炀穆家接受惩罚，请主母三思，将这小子逐出江府，容他自生自灭

上官雅玉不可置信的看着穆炀，她始终相信，世上只有不懂父母真心的孩子，可从未想过，这穆炀却想要将他的亲生儿子置于死地，这十一二岁的孩子若是流落街头，怕是无法生活，同为母亲，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可怜孩子的处境

她是江家的主母，府中任何奴仆都由她来定夺，她今日就要赦免这可怜的孩子

上官雅玉开口，正要赦免此子，门外进来一人，边走边道:

江叶他确是犯了规矩，不可赦免，但事出有因，又因年纪尚小，小惩为戒，就罚他进奴房面壁思过，高炳，此事由你负责

上官雅玉抬头，看向来人，是前几日出门未归的丈夫、江家的家主江叶，而此事丈夫已经定夺，再可怜这孩子她也只能就此作罢，只能寒心于穆炀的为人

得到命令，高炳带着打手，将穆知秋带了下去，一旁的穆炀虽心有不甘，但事情已成定局，便又不再多言，与众人一同退出房间

看着人群离开，房间没有半个人影后，女人才叹息道

上官雅玉叶，这穆炀……

江叶我此次回府有重大事情要与你说，此事先放下

江叶双手负背，面容有焦急之色

他们相伴行走江湖二十余载，上官雅玉还是第一次见江叶如此表情，想必此事事关重大

上官雅玉你要与我说何事？

上官雅玉看着丈夫的表情，心里竟有几分隐隐的不安

江叶燕儿，爹有事要与娘说，今日你不用学习吹箫，自己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江叶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待她满心欢喜、奶声奶气的答“好”后，才放心的目送她跑出房间

待一切安静下来，江叶警惕的望窗外看了看，迅速关掉了窗户，又走到门边瞅了瞅，关了门

房间只剩下两个人站在这阴暗的房间里，江叶摸着妻子漂亮的脸蛋，终是有些不舍之情

上官雅玉抬着头，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

江叶玉儿，魔教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