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已经退出，内殿中空无一人，安鹂容轻轻道：“我乏了，困得很，不劳两位姐姐进来看望了。”
廊下朱栏雕砌，从枝叶的缝隙间百转千回轻淡落下的阳光有陈旧的金灰颜色，沉沉的，有积古的幽暗。
我与甄嬛相视一笑，她说:“也好。我只来告诉妹妹一个好消息，太医来回禀，我哥哥的神智逐渐清晰，从前许多事都能记得了。”停一停，“同为故人，妹妹一定也很高兴。”
“是么？”安鹂容的身子一震，后以平淡的口吻道：“恭喜。”
甄嬛静静道：“自然是喜，只是也会叫人怕。”
“是么？姐姐若认为怕的人是我，恐怕是要叫姐姐失望了。”
我道：“妹妹集皇上三千宠爱于一身，妹妹怎么会怕？妹妹刚失了孩子身子不好，好好歇下吧。”
“两位姐姐，和你们拥有那么多相比，我又失去了一样东西。我有什么好怕？我原本什么都没有。”安鹂容道。
这日我带着淮儿与甄嬛和润儿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着欣妃笑道：“才晋了妃位，怎地穿得这样简素，连宝石珠花也不配一朵，只用些素白银器。”
欣妃摇头道：“怎么敢？昨日穆良媛穿得喜庆了些，其实也不过簪了几朵红宝石花儿，穿了条粉色攒花裙子，皇上瞧见了便不舒坦，大骂穆良媛没心肝，宫中刚没了一个孩子，鹂妃还病着，她穿得花枝招展地给谁看！穆良媛又羞又气，躲回自己宫里哭了大半宿，今天眼睛还是红的呢。”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闻言微微蹙眉，“胡说。宫中小产的嫔妃多了去了，鹂妃又不是头一个。是她自己没福，皇上何必为这事迁怒旁人，难道叫宫里的人都为这没福气的孩子服丧么？定是穆良媛哪里不当心冲撞了皇上。”
欣妃笑着指着在座的我、甄嬛、端贵妃、冯贤妃与庄敏夫人道：“别人都还罢了，太后且看几位为高得宠的娘娘也穿得这样素淡，便知道皇上这气生的多大了。”
众人对视一眼，轻声道：“臣妾们实在不敢惹皇上生气。”
太后叹息，“这样闹腾下去几时才安定下来呢？也难怪皇上心里难过，眼睁睁看着孩子没的，又是自己的缘故……”
欣妃不由凑趣道：“太后怎么瞧着那香定神了似的，可见这香不错。果然淑妃的孝心，拿来孝敬太后的东西都是好的。”
我笑吟吟道：“那也得欣妃姐姐焚香的手艺到家。”
太后勉强拾起笑容问道：“这香味道是不错，甜香润肺，很是安神。叫什么？”
甄嬛忙起身道：“是鹅梨帐中香。”
太后微微颔首，随口道：“这香甚好，明日让内务府也给每日供来。”
贤妃含笑道：“太后喜欢就好，等下臣妾回去便吩咐了内务府赶紧送来。”
我摇头道：“贤妃姐姐轻言了。不怕太后生气，这香原是鹂妃手制的，皇上一时高兴赏了臣妾一些，内务府并无这样的香料。若太后真喜欢，臣妾请鹂妃再制些就是了。”
太后沉默片刻道：“罢了，不必费这些麻烦。”
庄敏夫人轻快一笑，“也是的。不过些香料而已，什么劳什子的。臣妾早起去花房选了些上好的依兰来。”说着指着墙下一溜两盆粉白蓝紫艳如星芒的花儿道：“这花可难得了，素日也到不了各宫里。今日还是贵妃问起花房可有什么新鲜难得的，他们才巴巴儿地孝敬了来，正好教臣妾借花献佛。”
甄嬛吃惊道：“这便是依兰花？”
我笑道：“这花稀罕得紧，原是迦南等国进献的贡品，等闲我也不曾见过，娘娘也不曾赏过么？”
“许多人都是素闻其名罢了，我也只养过一两盆呢。”庄敏夫人道。
太后直起身子道：“怎么了？脸这样红。”
孙姑姑忙斟了一盏青梅汤递到庄敏夫人手中道：“娘娘喝点青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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