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能源塔森林，去给姜岱荣诊梦。但关羚得和我一起，因为我……我放不下她。”

我已经完全不清楚朴灿烈在和杜哲说什么了，而且他看样子也并不真的想让我搞清楚。

因为我仔细搜查自己的大脑，我确定朴灿烈并没跟我提过“能源塔森林”这回事。

我突然记起了音乐会那天，我躺在床上，听到的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

杜哲似乎在问朴灿烈某件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而朴灿烈似乎跟他说，“如果你不想我当着别人的面揍你的话，你最好现在就走。”

现在朴灿烈似乎回心转意了，他同意了。但看他苦大仇深的勉强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是他捏着鼻子答应下来的。

“好好！灿烈，谢谢！我会给你签能源塔森林的两张通行证，你们需要准备什么东西，需要任何帮助，都只管跟我开口，你们明天动身吗？那边可是有点冷，像秋天似的，得添一件外套才能，好在你们只需要去一周……”

杜哲也把叉子撂下，喘了口气，拿了张纸巾擦擦嘴，看得出，他从朴灿烈口中听到的，是他今天完全没料到的好消息。因为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一度势将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不知道这消息对他们两个人分别意味着什么，但看他们截然不同的表现就知道，这两人一定不是来自一个利益集体。

“行了，你可以安静会儿吗？是不是得放点二战纪录片和伯格曼的电影给你看，你才能消停会儿？”

朴灿烈显然想说点让人下不来台的话，我不想和他作对，但也不能坐视不管，趁沉默还没有让杜哲太难堪，我赶紧说：

“呃…杜叔叔，您说那儿像秋天对吗？能源塔森林？能再和我说说吗？那儿有没有枫树，有没有松鼠？我喜欢秋天，跟我多说说吧……”

我说话间，朴灿烈就已经站起来，他退到凳子后面，也把我拉起来。

“行了，够了，你们都够了！该说的都说完，我们得走了，谢谢你这顿饭，我吃的很不痛快！”

我被凳子拌了一跤，杜哲起身想扶我一把，可朴灿烈像是一辈子不曾把磕磕碰碰当回事的特种兵一样，拽着我的胳膊就奋力往外走。

我只好回头对杜哲摆摆手，那表示“我没事儿，不用再跟了”；然后又指了指朴灿烈，露出了无计可施又有点滑稽的表情，那表示“您看这人，怎么偏偏就是我男朋友啊”。

我们路过大厅的时候，楼上唱片机的爵士乐还在放着，这个背景音乐的气氛倒是很适合分别。

我看，如果我和杜哲再分别套上件打满补丁的棉袄，就很适合演一场清末民初苦情剧。

穷得叮当响的老爹迫不得已把大闺女卖给拉皮条的，大闺女认命地任由拉皮条的处置，还不忘在分别之际体贴地回头对老爹说一句，“我没事儿，您快回去吧”。

我被我自己老气横秋的怪念头逗笑了。

“你笑什么！”

我们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室外，朴灿烈按动车锁之后，又反身挡住我说。他觉得该严肃的时候，也不允许别人笑。统治阶级那一套。

“我不告诉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边说边绕过他，试图拉开后座的车门，可朴灿烈抢先一步扶在了车门把手上。他看样子是非要把事情问的清清楚楚才肯罢休。

“我懂，我全都懂！”

朴灿烈站在我面前，慢慢低下头靠近我，试图让我好好看清楚他那双揭露罪行的阴谋论者的眼睛。

“你已经上了杜哲的贵人榜了，高兴吗？你留下来吃晚饭，并不是你想吃，你是想让我跟他在一个桌面上吃饭，顺便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里，看看我们的关系能发生什么转机，对吗？你一直顺着他说话，鼓励他多说点，你也不是真的想听，而是你想让我听，对吗？你想让我改变对他的看法，听他说点家常话，让我发现他这个人是个亲切的、不适合被我当成仇人的无害大叔，对吗？”

朴灿烈越说越激动，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他肯就这个问题不依不饶，这很好，我得借眼前这个机会，跟他把事情说明白。

“我觉得你们应该坐下聊聊，我觉得杜哲不应该被你恨着，他应该被原谅，我觉得他是好人，不像你想的那么……”

“哼哼，你觉得你觉得，都是你觉得。关羚，看来你混过世面，你是个圆滑的生存者，没什么难得了你，你把自己的智慧浪费在趟浑水和撮合互相仇视的人上，你想让自己黑白两道通吃对吧？拜托你，别再像白痴似的把自己当做业余侦探干涉我的私事行吗？

你觉得他应该被原谅，那是因为所有事情都没发生在你身上，你觉得他救了那只麻雀就是好人了？他对待我就像对待那只麻雀一样！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往我身上‘插管子’！我问你，他救麻雀的时候，问没问过麻雀的意见？

关羚，差不多得了，别那么难搞，有些事儿你不该帮我，那不叫帮忙。该告诉你的事儿，我会告诉你的，你刚刚是在给我添乱，知道吗？你把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别自作聪明了，消停会儿吧，算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