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疆軏提着参井买来的酒,云靴踏着木板发出沉闷之声;沈疆軏走上阁楼,一眼便见了窝在一旁生气的张大夫。
沈疆軏道:“张大夫,可与在下饮酒?”
“不饮!”
沈疆軏笑了笑,将酒封打开,酒香顿时浸过了阁楼。
张大夫动了动身子,问道:“可是街东的梅子酒?”
沈疆軏点头,道:“是也。”
张大夫伸出头,道:“可否同我吃一杯?”
风谷瑟瑟,沈疆軏靠在阁楼的围栏处,看着张大夫意犹未尽地饮下最后一口梅子酒。
他可一口都没碰过。
不过也无妨,他也不好酒,喝与不喝,皆之无谓。
他想这个张大夫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离开他时他一定是很痛心的,以至于他今日见到沈疆軏时是这样的态度。
张大夫擦净了嘴角,道:“多谢。”
“不必。”
张大夫又道:“你啊,看在你请老夫喝了坛酒的份上,老夫劝你如今多陪着些自己的妻,莫要将来没了机会就后悔了。”
“哦?”沈疆軏故作不知,问道,“这么说来,张大夫是经历过什么吗?”
张大夫紧抿着唇,闭口不言。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老夫的妻……就是这样难产亡的。”
“很多年以前,她怀胎十月就要临盆;那日下着雨,我记得,那日可真冷啊。我同她大吵了一架,甚至摔门而去了。我出去躲了一夜,哪成想那夜里她便要生产了,我不在身边,无人顾她,便就……”
沈疆軏沉吟道:“……我倒也想陪着她,可她不愿。”
张大夫道:“她爱你吗?”
沈疆軏愣了愣,道:“……不知,大概是……爱过吧。”
张大夫笑起来,道:“男人啊,莫要如此死心眼,她既是’爱过’,也愿意将与你的孩子生下来,又怎会不愿你陪着她呢?”
沈疆軏摇头道:“她……是我气走的。”
张大夫道:“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吧?男人哪能同女人一般见识,同她置气?女人就是用来疼着、顺着的。”
沈疆軏看向他,道:“你……”
张大夫道:“所以老夫后悔了不是么。”
沈疆軏后悔过么?
后悔。
也不后悔。
悔的是他曾负了苏祈,到现在也不能给她真正稳定的幸福。不悔的是他此生遇见了苏祈,爱上了她。
他从未见过同她般使起剑来毫不犹豫的女子;六年前朱雀台比武本就是一场局,一场先帝设下为了阻止她的局;可他不后悔身陷其中。那场比武,她的剑几乎要横在他的颈上,他虽在比武台上赢得流利,却在爱情中输得彻底。
沈疆軏道:“我与她出自同一家派系,不过她是本家,我只是本家为了报恩而特许进入此派系的;她救了我一命,我却认为是另一个姑娘救了我;我想挽回她的心意,可她似乎不曾回心转意过。我自视配不上她,无论是身份或是品性。”
张大夫指了指他腰间佩戴的荷包,道:“这荷包……可是她亲手绣来赠予你的?”
“是……”
张大夫笑道:“你可真是个傻子,她既做到如此地步了,你却也道她不曾回心转意。”
他不就是傻么?什么也不明白,还需旁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