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她头发蓬乱,衣服湿透了,裤脚脏兮兮的,斗笠丢掉了,撑着一把陌生的伞,衣兜里塞了满满的草药,看起来像个小乞丐一样。
奶奶“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奶奶今天提早收摊回家,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鱼,她却狼狈地如此晚归。
未央“奶奶,我在山里采草药的时候从山坡摔下来了。”
她笑了笑,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土。
未央“地滑,我没站稳嘛,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呢。”
奶奶“你的斗笠呢?还有这伞是……”
未央“斗笠摔丢了……有个好心人把我救下了,这伞是他给我的。”
说到这,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少年的笑容,不由得面色变得绯红。
奶奶“未央啊,这一桌菜都凉了。奶奶再给你热热啊……”
未央“奶奶歇歇吧,我自己去热饭就好!”
她端起那些好吃的饭菜,颠颠地跑进厨房里。
也许是有一个可以念想的人,一切疲累和心酸都能暂时被欢快所代替。
那天晚上,奶奶和她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婚嫁上。
奶奶“未央,你以后想嫁给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呢?”
未央“我呀,我想想啊。”
她窝在奶奶的怀抱里,撒娇似的躺着。
未央“我希望他有黑黑的长头发,会武功,而且,要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奶奶“哎,主要还是要对我家未央好呀。”
奶奶摸摸她的头,
奶奶“你还是太小了。”
未央“您说的是。”
她转过身去,面向纸窗。下过雨后的华阴城格外清澈,月光透过窗户纸投进来,显得很皎洁。她躺在被子里,轻轻闭上了眼睛,想着那个名叫怿心的少年。
未央“他该回去了吧,也许现在也要睡觉了。”
她这样想着,心里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她心里的波澜却从未平息。
那个少年的样子一直在她心里出现,搞得她有时候都不能专心做事情,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
她很想再见他一面。
她时常翻出那符牌,前前后后地看。她和许多一起玩过的伙伴们打听过,终于有人说,华山上有一个道观,里面有一些道士,他们乐于助人,但从不下山。
她想,也许他就在那里面吧。
她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用钱里拿出一大半,买了一盒桂花糕,用小篮子装好,向山里走去。一路上她把那符咒挂在胸前,一直念念有词,说来也奇妙,这一路上没有出现任何危险。
她看到那座小小的道观,冲了过去,急切地敲门,问泽心道长在不在。
里面热心的道士们听说有人来找泽心小道长,便都匆忙地去找他。
道士“小施主稍等一会啊,泽心上山砍柴了,已经叫人去喊他下来了,很快的。”
一个年长的道士和她说。
未央“不急不急,有劳你们了。”
她露出一个文静的笑容,如一株弱柳似的站在那里。
快要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了,她看起来镇定自若,心里早已经风起云涌。
半个时辰后,他来了。
他那天穿了一件青兰色道袍,一束长发还是那样绑在脑后,一副干净清爽的模样。
未央“泽心道长,你那次救我的恩情,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我今天带来了一盒桂花糕,道长收下吧!”
泽心“你竟然还敢只身一人来这个地方,只为了报恩?”
他有点疑惑,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孩。
泽心“你怎么过来的?”
未央“我带着你给我的那个符咒呀!说来真的管用,一路上什么危险都没有。”
她一脸欣喜,手不自觉抓住了他的胳膊。
未央“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她又轻轻把手放开,羞红了脸。
泽心深邃的眼神看着这个个子不高 一身素衣 两个大眼睛像会发光一样女孩 心里有丝异样的感觉 事后泽心向长老请了事假,来陪这个远道而来的女孩。他们在树林里走走停停,林里难走,不时的他便抓着她的手臂,慢慢的,少年和少女也不再害羞,笑着闹着,和其他的孩子无异。
谈笑之中,她得知他是一个弃婴,从未见过生身父母,被这里的长老捡到后才得以保住这条性命。此后他便忠心行道,以报长老救他的恩情。
原来,这世间的人们都活在一张巨大的网里,各自都有着恩情的牵绊,大至性命,小至亏欠。
傍晚时分,她该回家了。
这一天下来,桂花糕分吃完了,小篮子里也装满了采好的草药。
泽心“让你自己回去我不太放心,我还得再送你一次。”
少年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未央“泽心道长,你真好!”她雀跃着,
未央“那这次恩情我又该怎么回报呢?”
泽心“我不知道啊,你看着办咯。其实没什么,不用你这么辛苦地回报的。”
那天是晴天,少年和少女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只见到少年肩膀的女孩时不时抬头望向那个男孩
就这样,她隔三差五去给他送些东西,有时是茶点,有时是她儿时最喜爱的玩物。借着这个报恩的名义,她想把她所有喜欢的东西都送给他。他对她不放心,每次也会送她下山。
这条山路承载太多他们的故事了。
直到她十七岁那年,奶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