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她醒来的时候,没有照例的早饭摆在桌上,无论她怎么摇,奶奶都醒不来。
平日里关系好的街坊四邻帮她办的丧礼,此后,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
积蓄都要用尽了,她已经到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许久,这时候突然很想见那个一身白衣总送她回家的那个男孩。
终于,她开始收拾家当。把衣服和值钱的财物打包好,其他东西当掉,便前往道观。
她想上山上当道姑 清心寡欲 她想陪在他身边,不 只要每天能见到他
一路上,她感到挂在脖颈上的符咒异常沉重,在胸口撞击着。她走得很急促,脱口而出的祷告一遍又一遍。她已经失去了所有拥有的东西,绝不能再让自己在投靠他的路上丧命。
那天,她跪在众道士面前,虔诚地说出了自己要入道的愿望。
清心寡欲,戒痴戒嗔,不染私情,戒荤茹素。
这条路没有回头的余地,一旦走上,就要和这些清规戒律相守一辈子。
把刚刚过肩的头发盘成发髻,穿上玄色道服的时候,她已经是这道观里唯一的一个小道姑了。
开头几天,她总是走不出悲伤的。整晚整晚地在被子里哭泣,做什么都无精打采,脸色越来越苍白。
道士们时常说,“这孩子还没有走出俗世啊,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只有他知道她有多脆弱。他常远远地看着她,很心疼,又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
看着她日渐消瘦,茶饭不思, 他便每天从饭堂里拿来点其他的吃食,用油纸包好,放在她房门口。她每次看到了都会拿回房里,他不知道她吃了没有,也许有的时候她会倒掉,但她最近气色貌似好了些。
看着她慢慢好起来,他心里的担子也好像轻了些。
后来的修行里,其他道友们看他们年龄相仿,便让他带领她修行。
他手把手教她剑术,他的动作很轻,剑峰温柔得像流水一样,一招一式都引得起她心里的惊鸿。
他带她上山砍柴,挑水,有重活的时候帮她多分担一些,只为了让她轻松一点。
他带她看道观里长老炼丹和做过的法事,这种时候她又感到他是如此正经的一个人。她不知道他对她有没有类似这种暗暗的情愫,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到很温暖,可晨钟暮鼓的从道生活从不允许教徒们有私情,她只能把这份感情隐藏得很深很深,她不希望他背叛自己的信条,却也不希望他太过虔诚,以至于他心里只有教条,没有留下给她的余地。
她很想做一个清心寡欲的道姑,但心里的那份感情总是按捺不住,时不时出现在念头里,搅乱她的思绪。
快到新年了,道观里要做祈福,道士们要下山采购做法事要用的东西,这是平日里不出山的道士们唯一可以接触俗世的机会。
她没有去,他则和一个年长的道士一起去了。
他去了七日,她念了七日。
这七日没有了放在房门口的小馈赠,她才明白那是来自于他的关心。
虽然这七天没有了来自他的关心,她却欣喜得异常。心里隐藏的情愫得到回馈是一件很让人心动的事,况且正巧来自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她做活做的格外卖力,把道观收拾得很干净,地板几乎都要闪出光来。
她要等他回来,让他看到他没在的这段时间里,她有多勤奋。
他回来的那天,带回来很多她没见过的物件。对那些东西她没多大兴趣,仅仅是看到他,就足够她欢喜。
泽心“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姑娘家都爱漂亮,没事做的时候打扮打扮也好。”
未央“你买这些,让师兄看到多不好…况且这胭脂看来也不便宜呀。”
她红着脸说。
泽心“没人发现的,胭脂也不太贵。”
他看着别处,
泽心“我也不太会挑,你就安心收下便是。”
她小心地接过,拿在手里,心里小鹿乱撞。
“未央,你说,思慕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蓦地问道。
她心里一紧,莫非他要表达心意了么?
他仰头看着月亮,林间的月光总是被树叶分割成好几块,映得他的脸很白净。
泽心“我想,大概一个姑娘不会拒绝红妆,也不会拒绝绫罗绸缎的衣裳吧。”
未央“是呀,一定是……
她的声音变得颤抖。她心想,莫非他还要送自己漂亮的衣服么?这样一来就打破了教规了,不过如果他真的对她有意,她愿意为了他打破规矩,一起还俗。
泽心“未央,我在市井闲逛的时候,看到一家胭脂铺的姑娘。”
他眼睛里闪过从未有过的光芒,
泽心“她真的很美,比这月亮还温柔。这盒胭脂就是从她那里买来的。”
她心里猛的一凉。
泽心“她喜欢把脸画得粉嫩嫩的,平时爱穿红色的衣裙…未央,你说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未央“是吧……也许是。”
她的脸色凝固了,
未央“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啊。”
都是自己想多了吗?本以为他没有如此强烈的情欲,所以不敢向他表露心意,却没料到他将他罕有的爱情给了其他人。
后来,时间过了三年。他不时偷偷下山,买几身俗人的服装,打理好后装作不经意地去光顾那姑娘的店铺。每每带回来些化妆的小物件,便赠与她。她不想接受,也想不出理由拒绝,那只不过是他为了追求另一个女孩的附赠。
她问他为何不速速还俗,这种介于二者之间的生活很难过,他说,他想慢慢修炼自己的阅历和武艺,到时候可以护那女孩平安。
他决定还俗的那年,她二十一岁,他二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