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他本就算计好了一切,只是这老爷子身体实在是顶不住,还是走得比预期早了许多。
他回宅子的时候,宅子里铺天盖地的挂着白布条,老爷子的姨太太们一个个跪在灵堂前,装模作样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啜泣着, 倒是晚月,她实在是哭不出来 ,她也没见过老爷子几次,完全可以说是不熟,她又能哭个什么劲儿。
他穿了一身黑旗袍,旗袍上隐隐约约地用白线绣着奇奇怪怪的花纹,对于他爹,他是没什么感觉的,死了就死了。
自从晚月被娶进乔府当六姨太,他就想尽了办法 ,让那个人走得快一些,照顾的人被悄咪咪地换成了他的心腹,,汤药的方子其中的几味药也被悄悄地煮了下去。
他远远地就看到她跪在那里,他径直走过去,跪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六姨太跪在最后面,“你是长子,不该到最前面去吗?”“半个时辰后来小别墅找我。”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这什么人啊这是,自己的爹走了也不说点什么,反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过了今天,乔府的所有事都要变了。
跪完半个时辰之后,其实其他 姨太太要比她聪明一些,悄悄地在膝盖下垫了块垫子,拿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擦拭着根本就没有掉下来的泪。
她却是实实在在地跪了一个时辰,起来的时候还是花姨扶了一把,不然,怕是膝盖要长草了,花姨叹了口气,在扶起晚月的时候,说了一句,“傻姑娘,也不知道想想办法,这下好了,大少爷又要心疼了。”
她没有抱怨,只是听着这话,心里头乐滋滋的。
膝盖有些红肿,走起路来都有些痛,便想着一步步挪到小别墅去,走到半路便遇上了他。远本说是半个时辰,怎么到了时间还不见人,于是他就自己走出去,想着去灵堂前看看她是不是还傻乎乎地搁那跪着,不过现在看来还不算傻到顶,但也是差不多了。
小姑娘走路都有些踉跄,就看见他朝她走来,“疼吗?”“还行。”她本想伸手架在他手臂上走,却被他一把抱起,“说你傻还真是傻,你就不会找个人来告诉我吗?”“你放我下来,这还在家里呢,你干嘛?”手不安分地推着他。
“你再推,你再推我把你抱到灵堂去当众亲你啊!”她急急忙忙地停下,这男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她被稳稳当当地放在小别墅的床上,“坐好,别动。”她乖乖听话,看着男人从屋子的某一个角落里扯出一个小箱子来,箱子里摆着好多小小的罐子,“把裙子掀一掀。”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她低着头把黑色的袍子掀起来一块,红红的膝盖就那样露了出来,看到那样的膝盖,他还是叹了叹气,“怎么这么傻,不会找点东西垫着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拿着棉花蘸着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着伤口。
“你让我过来就为了给我上药啊。”上好了药的他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收好后,坐在她旁边,拉起她的手,“我有事同你说。”
“嗯,怎么了。”
“搬过来。”
“嗯?你哪里来的胆子说这样的话。”
“就今天,搬过来,我已经让花姨去准备了。”
“乔夜辰!你就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吗!”
她很少这样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就是喜欢,总觉得比“乔大少”这三个字要多一点温度。
“放开我,我回去跪着。”她刚想起身就被他一把拉回床上,“别去了,不早了,就在这歇下吧,一天到晚地跪,人都走了,你跪得再就他也不知道,到头来挠得我心里头难受。”
“你又不去跪,你难受个什么劲儿?”
他在她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我看不得你难受。”
“那...”
“怎么了..”
“你晚上少点折腾我我就不难受了嘛...”
他笑了,这样的表情任谁看都是一副偷情未遂的样子,准确来说,明天就不是偷情了,明天那叫光明正大地同自家夫人调情了。
灵堂前的人根本就不会去注意那个什么六姨太到哪里去了,老爷子是喜丧,晚上要办宴席,一大帮人穿着黑压压的衣服沉在那,家里头的男人,什么舅叔侄还有他坐一桌,婆婆妈妈的姑子姨子们坐一桌,她自然和那些嘴碎的姨太太们坐一桌,她从前在歌舞厅里头顶多扯几嗓子唱唱歌,喝酒这样的事伤嗓子,她不会干,她酒量也不好。
可是这样的宴席哪里有不喝酒的道理,好多人都去她们那一桌敬酒,一个个说着老爷子走了,要照顾好自己,她也在其中,不过两三杯红酒,她的脸上便泛起了好看的红晕,姨太太们都在,这酒她又是非喝不可。
有个小叔子,比老爷子小个七八岁,坐在他那一桌,远远地看见那群喝酒喝得豪迈的姨太太,在这之中一眼就能看到漂亮得出众的白晚月,她已经微醺了。
“我那兄长也是有福气,一辈子走过去六房姨太太,就连快走得时候还能找来这样顶顶漂亮的美人儿,只怕是老爷子折腾了一辈子,这样的女人怕死无福消受了..这样想来,这干干净净的姑娘,若是肯嫁进我的门,倒也不可惜。”
乔夜辰在这个小叔子快要开始开黄腔的时候说了句,“四叔喝多了。”
“小毛孩,你叔什么时候喝多过,这六...”
“扶他回去。”老爷子死了,他就是这乔府当家说话的人,别想着打乔夫人半点主意,她白晚月从头到脚甚至是每一根头发,都是他的。
宴席散去的时候,各路姨太太被贴身的阿姨带下去歇息,大少爷应和着送走了宾客,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靠在花姨身上,红着脸,迷迷糊糊。
于是他回来的时候,大堂里冷冷清清地只剩下她和花姨两个人,“怎么了?”他看见窝在花姨怀里醉醺醺的小姑娘,笑了笑,“喝多了?”
“哪只是喝多了,都犯迷糊了。”花姨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阿花,等着带回去梳洗吧。”管家在后头说。
“等下去小别墅吧。”他对花姨说,他站着把小姑娘的脑袋抱到自己怀里,似乎是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红红的脸在他身上蹭了蹭,活脱脱一只奶乎乎的猫咪样。
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
从前大夫人刚嫁给老爷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暖融融的样子,这大少爷不比老爷,这小两口,就这样快快乐乐过一辈子才好。
迷迷糊糊花姨帮她梳洗,她的酒量本来就不好,这会子直接不省人事了。
隐隐约约被放到床上,然后抱着什么东西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是闹哄哄的,看看周围,她怎么在小别墅里歇下了?床边没有人。突然进来一个人,是他。
“醒了,头晕不晕?”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去洗漱,换衣服,陪我去个地方。”
莫名其妙,宅子里空荡荡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管家说,昨天夜里这些姨太太什么的就搬走了,还有,二姨太好像是接受不了老爷子去世,夜里吃了药,随老爷子去了。
“乔太太收拾收拾吧,先生等着呢。”
“嗯...等下,你叫我什么?”管家笑嘻嘻地说,“乔太太!”
她穿了身嫣红色的衣裳,他还是一身黑西服,她站在他旁边,粉嫩嫩的。
“走。”
是个照相馆,但他不是来照相的,他让人给她仔仔细细地量了尺寸,说是要给她做身衣服。“我又不是没衣裳,费这个劲儿干什么?”
直到裁缝拿出一堆布料,他替她选了正红色。
“选这样艳的颜色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乔太太,我的妻子,你就别想着婚服穿什么海棠红。”
他喜欢她在他身边,光明正大,以妻子的身份。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