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精当然知道是因为张家突然还清了债务,引起了邹德泉的怀疑,才打听到张丁来她这里典当了一头小牛,换取了一大笔钱财。所以邹德泉此次前来,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想从她这里讹点钱财拿去还赌债,现在却见色起意,动起了歪脑经。
总被两道贪得无厌的视线盯着也是令人作呕,阿精索性收起算盘和账本,打开柜台门走了出来,终于正眼看向歪坐在椅子上斜靠着扶手的人。视线接触的瞬间,阿精从那人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艳。
“看够了吗?几位若是无事,可去隔壁茶楼喝茶听书。我这里是当铺,恕不招待闲人。”阿精随手带上柜台的门,站在柜台外面抬眼淡淡说道。
听出了阿精话里逐客的意思,邹德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一脸殷勤的站了起来,合上扇子拍了拍手心。
“小美人莫急!小爷我来这呢,当然是有正经生意要做!”邹德泉朝他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满脸精明谄媚浑身肥肉的男子就晃着粗壮的四肢小跑出去了,约摸五秒后,有几人赶着一堆小羊羔小牛崽就进来了,一时间客厅里充满异味,畜牧乱叫。
见阿精蹙眉向后退了一步,邹德泉堆起笑脸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小爷我要典当的东西,听闻张家前儿个用一头小牛仔换了三十块大洋,今日这些羊羔牛仔,怎么的也得值千八百块吧?小美人,货给你送来了,现在就拿钱吧,小爷我有急用呢!”
阿精在心里冷哼了声,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出言提醒了句:“第一,我姓陈名精,不认识你口中的小美人。第二,你恐怕是忘了,这里是当铺,不是畜牧市场,这些活物,你送错地方了,还是请回吧!”
邹德泉一听这话,倒是来气了,忍不住和阿精理论起来:“嘿,你这小丫头别不知好歹,爷来这是瞧得起你,送上门的生意不做,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怎么着?张家小牛崽就不是畜生了?凭什么这些你就不收?!”说完还指了指快挤满客厅的这群活物,怒目圆瞪的看着阿精。
“张家送来的有何不同,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精慵懒的抬手挖了挖耳朵,目光淡淡的扫过一脸愤怒的邹德泉。
“爷还真不信了,赶紧带路!”邹德泉大手一挥,立马就有个眼色极好的随从邀功般的准备上前带路,却被邹德泉不耐烦的一脚踢开。
“一边去!这又不是你家,东西在哪儿你知道吗?就瞎带路!”
阿精没有理会这出闹剧,自顾自的往后院走去,邹德泉带了两个随从也跟了过来。
后院不大,白墙黛瓦,角落里还放置了两口盛水的瓦缸,院子正中央种着一棵约有两楼高的梧桐,小牛仔就被拴在梧桐树下,正咀嚼着外面打回来的嫩草。
“哼!”
似乎是觉得自己被人戏弄了,邹德泉冷哼一声,目光阴鸷的盯着树下的牛崽,只身上前而去。刚伸出去的手被牛崽轻松躲过,邹德泉一巴掌拍在了梧桐树上,一阵刺痛感像是顺着神经扎到了大脑,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甩手后退,瞬间疼出了一身冷汗。
“嘶……疼疼疼……”
邹德泉突发异样,吓得那两个随从急忙上前查看,却没在邹德泉手掌上发现什么问题,一个随从转头来看了下梧桐树并伸手摸了摸,也没发现什么问题,然后目光不善的看向了阿精。
阿精似笑非笑的站在那边望着他们,明明青天白日烈日当头,却让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打心底升起,那个盯着阿精的随从也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种恶因,得恶果。相信你们这些有信仰的人,更能体会其中深意。都说梧桐是招财树,看来,有人财运将尽喽……”
阿精不过随口提了一句,两个随从还没反应过来,邹德泉却心慌了起来。他家三代都是地主,有着享不尽的财富,刚轮到他这代,偌大家业他都还没分到一点,怎么可能财运将尽。
“胡说!胡说!什么狗屁招财树!”邹德泉忽然推开随从,怒火朝天的一脚踢在梧桐树树干上,只听“嘎吱”一声清脆的声响,邹德泉突然身形扭曲的跌在地上,抱着刚才踢树的那条腿疼得满目狰狞。虽然有裤管遮着,但还是明显看得出来那条腿已经骨折了,形状怪异的弯曲着。
听到后院动静后,又有几个随从前堂跑了过来,一阵慌乱中,刚才目睹事情经过的其中一个随从无意间抬头看了阿精一眼,只见阿精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看着蹲在地上手忙脚乱的一群人,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凉,恨不得马上遁地逃走。
见邹德泉疼得大汗淋漓,几个随从也没了头绪,只能又叫了几个人进来,费了很长时间才把邹德泉挪了出去,叫了辆黄包车,把邹德泉送回家。那群畜牧也被留下来善后的人带走了,整个当铺又变得安静下来。
阿精回到前厅的时候,韩诺已经坐在桌边了,还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此时正漫不经心的喝着。屋内没有任何畜牧留下的异味,看来韩诺已经清理过了。
"打算怎么处理?"韩诺一派镇定的坐在那边,从容不迫的开口问道。
“还能怎么办,人已经教训过了,静观其变喽!反正因果报应嘛,迟早都要来,往后也轮不到我多操心!”
阿精悠哉悠哉的从后院进来,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轻快笑意,没有了刚才惩戒恶徒时候的淡漠疏离。韩诺知道,阿精入了八号当铺当了多年老板,身上已经有了主宰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只要她收敛起情绪的时候,她就是万物的主宰,任何人都不敢随意靠近,更不敢揣测她的心思。有时候阿精看似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所以那些人才会如此害怕捉摸不透的阿精,这是一种威严的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