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自然是未达成,不过自那以后三日,每天都有邹家的人上门闹事,说是讨要个说法,阿精耸耸肩,一脸无谓的关了店门,于第三日上午跟着自称是邹德泉母亲的妇人去了邹口镇。
小路崎岖,一路上都是大雨过后留下的坑坑洼洼,坑洼里面满是泥水。邹德泉母亲护儿心切,一心想要把阿精抓回去问罪,也顾不得什么,扯着阿精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的往回赶。
邹口镇,邹是大姓,但大伙儿都知道,镇里但凡是姓邹的,跟地主邹家肯定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谁也不愿得罪势力强大的一方,所以外姓的佃户都缩着脖子做人,不愿意惹事。
镇外是大片大片的农田,都归邹家所有,所以在镇里,邹家一家独大,说一不二。张正家在镇口往里走不远处,房屋在张正和妻子成亲前刚翻修过,所以看起来还不算破旧。路过张家门口时,阿精停下了脚步,蹙眉朝里面望去。
透过大开的院门只看得到里面房屋的土墙,但有剧烈的咳嗽声不断传来,听声音是位上了岁数的老人家,阿精猜测,应该是张正的父亲。
“走啊!”邹德泉母亲见阿精没了动静,蹙起眉头面带怒意的伸手重重推了她一把,阿精一个踉跄,差点撞上扛着锄头路过的佃农。
阿精压下心中怒火,捏着中指在邹德泉母亲眼前打了个响指,那妇人就眼神空洞的绕过阿精,带着身后同样精神恍惚的下人向镇里面走去,路过的佃农平时见惯了邹家嚣张跋扈的样子,纷纷低着头匆匆而过,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精神是否正常。
院子门口拴着的黑狗正趴在地上闭目养神,察觉到有生人靠近,警惕的站了起来弓着身子朝门口狂哮,这般动静闹得主人家赶忙从屋里出来。
“谁呀?”单手拨开薄布门帘出来是位二十六七的少妇,容貌清秀,与张丁十分神似,阿精不用猜都知道这位便是张丁的母亲赵翠娥。
见院子门口站着位貌美的姑娘,看那穿着打扮和气质,赵翠娥心里明白来者非富即贵,当下断定阿精肯定是从城里来的,但她想不通这城里的姑娘来这种穷乡僻壤的镇上干什么。
大黑狗听到主人开口说话就自觉地闭上了嘴巴没再发出声音,但眼神依旧警惕的盯着阿精没有松懈半分。
阿精脸上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隔着院子远远的对赵翠娥说道:“请问可是张家嫂嫂?我是陈氏当铺老板陈精,几日前张丁来我这典当了一头小牛,听闻张大哥受了伤,我今日刚好下乡探亲,便顺路前来看看,不知张大哥强势如何了?”
“哎呀,原来是贵客啊!姑娘快请进!快请进!”一听是陈氏当铺的老板,赵翠娥当即露出了感激的神色,激动的一路小跑到院子门口,拉着大铁链子将黑狗往里面拖了拖,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让阿精通过。
“姑娘里边请!进屋喝茶!”赵翠娥拉着狗链子,黑狗也识趣的退到狗窝旁边没了动静,眼睛还是滴溜溜的盯着阿精。
有客人上门,无论大事小事,都没有让人站在门外说话的道理。主人家热情好客,也是知礼数懂分寸的一种体现。阿精悄悄地在心底里感慨,一想到百年以后时代变化,飞速发展的不仅是医疗和科技,还有越来越淡漠的人心,以后的社会又有多少人能够保持本心,能够像赵翠娥这样初次见面就毫无保留的热情欢迎和接纳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以后的人心,复杂到哪怕是熟人也依然保持着距离和防备。
眼角有些湿润,阿精微不可察的轻轻吸了吸鼻子,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去,跟着赵翠娥一路进了客厅。
阿精自从打定主意要来张家后,就凭空变了些礼物出来,上门做客哪有空手而来的道理,阿精放下一篮子鸡蛋和一篮子大米,端坐在客厅简易的方桌旁,面带笑容的看着赵翠娥给她倒茶,客随主便,她知道张家并不富裕,即便眼前只有杯白开水,也不能拂了主人家的一片心意。
张丁听到客厅有声音,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好奇的站在门口朝里张望,看到客人是阿精的那一刻,张丁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的跑了进来站在桌边,一个劲的跟阿精询问小牛的近况。
赵翠娥见这一大一小聊得起劲,觉得这个话题自己好像也插不上嘴,便交代了张丁几句好好招待客人,就暂时离开去往卧室照顾丈夫了。
这期间张丁的爷爷进来过一次,本想着让个小孩招待客人实在有失体面,谁曾想刚进来不一会儿又咳个不停,阿精有预知生死祸福的能力,一眼就看穿了张丁爷爷这是患有肺结核,剧烈咳嗽,且痰中带血。阿精作为晚辈,见长辈身体抱恙,自然是要上前关心一番,阿精一边给老人家拍背顺气,一边趁人不注意,悄悄取了些之前别人典当的“健康”之气输送到老人家体内,反正这些虚无的东西留在结界里也是浪费,还不如给需要的人。
赵翠娥安顿好丈夫并收拾了下屋子,才带了阿精过去。这年头医疗水平还没普遍发展到可以给人手术治疗的地步,张正骨折的那条腿只是请了大夫看看,开了点药方,然后腿上用竹板固定住,行动颇为不便。此时张正歪靠在床头正艰难的挪动双腿想让自己坐起来,不愿让客人看到他这幅模样,可惜受伤的腿不便动弹,只是稍微挪动了下,就已疼得满头大汗。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躺好躺好!大夫说了没有三个月不能下地!”本来赵翠娥带着阿精一路有说有笑的向屋内走来,却发现张正试探着把受伤的腿放在地上,吓得赵翠娥赶紧跑过去制止,话中也带着几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