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余久没有回教室。
他像一缕游魂,逃离了教学楼,躲进了学校最偏僻、几乎废弃的老图书馆角落。这里积满灰尘,光线昏暗,书架投下幢幢黑影,与他内心的荒芜正相配。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蜷缩在两张书架的缝隙里,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刚才悬在半空的失重感,与记忆中徐澄悦坠落的身影疯狂重叠,几乎要将他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露出最不堪、最狼狈的样子?
茶轻悦抓住他手臂时的触感,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此刻都变成了灼热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他不需要拯救!他只配在黑暗中腐烂!她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看似善意的举动,都是在提醒他,他有多么懦弱,多么不配!
“呃……”压抑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溢出。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试图用更剧烈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翻江倒海。牙齿深深陷入皮肉,留下清晰的齿痕,但精神上的痛苦却丝毫未减。
一种强烈的自我毁灭欲望涌上心头。或许,只有彻底的消失,才能终结这无休止的折磨。才能……赎清他的罪。
奕余久 :我该死……我早就该死了……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茶轻悦,却无法平静。
奕余久那苍白惊恐的面容,以及他逃离时近乎绝望的背影,在她脑海中反复播放。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奕余久的恐惧,绝不仅仅是简单的恐高。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某种巨大创伤摧毁后的应激反应。
大扫除结束后,她婉拒了程希一起去奶茶店的邀请,独自一人走到了学校的公告栏前。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优秀学生照片、社团活动通知,最后,停留在了一则有些年头的“校史简介”上。
其中一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校校友徐澄悦女士(已故),其家属曾捐赠设立‘澄悦奖学金’……”
徐澄悦?
已故?
茶轻悦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名字,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起奕余久资料上显示的,他也是碧落市本地人,从小在这里长大。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爸,帮我查个人好吗?嗯……是我们学校一个同学,叫奕余久。对……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他家庭情况,尤其是……大概十年前,家里或者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的意外事件?”
挂了电话,茶轻悦靠在公告栏上,心情复杂。她知道这样私下调查很不礼貌,但奕余久那封闭得如同铜墙铁壁般的状态,让她别无他法。她必须知道,那深渊里究竟藏着什么,才能找到一丝可能照亮它的微光。
废弃图书馆内,奕余久终于停止了颤抖,只剩下一种精疲力尽的麻木。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走向门口。
就在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机械地拿出来,是一条匿名的短信,没有署名,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
“刽子手,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奕余久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机差点脱手掉落。他猛地回头,望向空无一人的、布满灰尘的图书馆,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刚刚平复些许的恐惧,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深渊,从未放过他。而这一次的回响,似乎更加清晰,更加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