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匿名短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奕余久的心上。
他猛地环顾四周,废弃图书馆里只有积尘和寂静,窗外是空无一人的荒草地。发信人仿佛隐身在空气中,用无形的目光窥视着他的狼狈。
是谁?
知道当年的事的人并不多。徐澄悦的家人?过去的同学?还是……某个纯粹的恶意捉弄?
无论答案是什么,这都意味着他试图埋葬的过去,正在被人强行撬开。他的安全屋,不再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奕余久的精神状态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走廊里陌生的脚步声,课堂上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甚至同学无意间投来的目光,都被他解读为潜在的威胁和审判。
他更加沉默,几乎不再与人发生任何视线接触。午餐时间,他不再去食堂,而是躲到天台或者干脆饿着肚子。他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口罩上方露出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茶轻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种变本加厉的异常。如果说之前的奕余久是封闭,那么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只受惊过度、随时准备攻击或逃窜的困兽。
她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的、令人心沉的结果。父亲动用人脉,反馈回来的信息很模糊,但指向明确:奕余久童年时期,确实经历过一场重大变故,与其一同长大的玩伴徐澄悦意外身亡,此事对奕家及其本人都造成了极大影响,细节不详,但奕余久自此性格大变。
徐澄悦……意外身亡……性格大变……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悲伤故事的轮廓。茶轻悦几乎可以确定,奕余久身上那沉重的枷锁,就来源于此。那个叫徐澄悦的女孩,是他的青梅竹马,而她的死,与他有关。
这个认知让茶轻悦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她看着奕余久那双深陷的、藏着无尽痛苦的眼睛,之前那份单纯的好奇和拯救欲,渐渐被一种更深切的理解所取代。他所承受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周五放学后,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出校门。奕余久照例拖到最后,才低着头,快步走向回家的小路,那是一段相对僻静的巷子。
茶轻悦因为值日稍晚了一些,正好跟在他后面不远。她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犹豫着是否该上前,哪怕只是默默地跟着,确保他安全到家。
就在经过一个巷口时,异变突生!
几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流里流气的男生突然从巷子里蹿出来,拦住了奕余久的去路。为首的一个高个子,嘴里叼着烟,不怀好意地推了奕余久一把。
“喂!戴口罩的,听说你小子挺狂啊?连我们轩哥看上的马子都敢惹?”
奕余久被推得一个趔趄,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戒备。“你们……认错人了。”他试图绕开,却被另外两人堵住了去路。
“认错?奕余久,对吧?”高个子男生嗤笑一声,“找的就是你!给你长点记性,离茶轻悦远点!不然下次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黄毛已经一拳朝着奕余久的腹部捣去!
奕余久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他骨子里的懦弱让他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只是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准备承受击打。
“住手!”
一声清叱响起。茶轻悦快步冲了过来,挡在了奕余久身前,怒视着那几个混混。“你们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她举起手机,屏幕亮着,确实停留在拨号界面。
那几个混混显然没料到茶轻悦会出现,愣了一下。为首的高个子看了看茶轻悦,又瞪了奕余久一眼,啐了一口:“呸!小白脸,就会躲在女人后面!我们走!”
混混们骂骂咧咧地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
危机解除,茶轻悦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奕余久。“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到你?”
奕余久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而是因为……她又救了他。又一次,在他最狼狈的时候,被她目睹,被她“保护”。
这种认知比混混的拳头更让他感到痛苦和耻辱。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茶轻悦,那双眼睛里不再是麻木,而是翻涌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和自嘲。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为什么总是你?看着我这样……你很得意吗?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茶轻悦被他眼中激烈的情绪震住了。“我不是……我只是……”
“够了!”奕余久打断她,向后退了一步,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病菌,“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更不需要你的保护!求求你,离我远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受伤的表情,转身,几乎是跑着逃离了现场,比被混混追赶时还要仓皇。
茶轻悦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巷口,心中五味杂陈。晚风吹过,带着凉意。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要靠近那个被黑暗吞噬的灵魂,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而远处街角,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摇上车窗。车内,林泽轩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暗处的窥视,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