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昨天被啃食麦田的侦察。
琉和雪都站在麦田之间的小道上,只有安颜炙莲一个人进去。
“现在仔细看一下这里还真是有点渗人啊。”安颜炙莲蹲在地上,拿起了一根被啃食过的麦秆,“的确是经过牙齿撕咬过的痕迹,不过这些难民真的已经饿到连最简单的煮熟都等不了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注意到地上有一些不寻常的碎屑。
拈起来搓了一下,这些碎屑全都变成了粉末。
“似乎是……”
对玛茜的问话。
“诶,吃的什么吗?”
“我们吃的大多是用小麦磨成的面粉制作的食物,但也经常会从周边地方买一些肉蛋之类的补充营养,但说实话最近的小麦积压得比较多,所以我就尝试着做多了一点……”
“积压?现在还不至于卖不出去吧?”琉忍不住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老……永他说是要囤积起来等到走的时候再一路卖给周围途中缺少粮食的城镇。”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应该有酒窖之类的地方吧?”
“有的,永同时也酿酒卖给其他人,只是不把这个当作主业。”
“那个地方现在在哪儿?”
“就在下面一个角落的地方,因为平时只有杰和恺平会下去所以基本也没人在意那里。”
这时,拿着扫把的杰沉默地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
这人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对恺平的问话。
……并没有找到恺平。
当向杰和拓恩问到恺平的下落时,他们显得支支吾吾的,说自己不知道恺平去哪儿了,当安颜炙莲提到酒窖时,杰又说恺平可能去那里了。
“好嘞,那就去酒窖看一看吧。”
“这样不好吧……在没有里德老爷的允许下……”
“我允许了,带他们过去!”里德从屋子里走出来,义正言辞地说着,“那里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怎么会吝啬到连看一下都不允许呢?”
“好……好的……”杰的目光闪烁着。
杰先是点燃了一盏提灯,然后带领他们来到了粮仓和栏杆之间的夹缝中,地上有一个被打开了的铁门。
还未等安颜炙莲下去查看,里面就突然响起了尖叫声。
“救命!”一个男人的声音。
通过微弱灯光的照射下,他们看清了下方的情况。
一群洪蟲淹没了酒窖!它们层层叠叠地蠕动着,拉扯住了拼死想要爬上来的恺平。
蟲潮已至他的腰部,还有更多的洪蟲爬到了他的身上,啃咬着他表面的皮肤,脸的一半都漏出了肌肉组织。
恺平显然看见了酒窖上方一脸惊异的众人,他伸出双手向上方呼救。
“救救我!救救我!”他声嘶力竭地求救着。
“我们必须要救他!”琉焦急地说道,当即就要去抓住他的手。
安颜炙莲见状立刻把他的手扯了回去。
“你疯了!看看那里。”她朝着恺平的腰部指了指。
琉顺着她的话向那个地方看去。
下面只剩下了一块块白骨——他下面已经被啃了个干干净净。
“就算救下来他也已经活不了了!”安颜炙莲一把抢过杰手上的提灯,直接扔了进去,然后盖上盖子。
当提灯照亮里面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
蛰伏在出口周围等待时机的洪蟲和恺平那绝望的眼神。
刹那间,剧烈的爆炸声从里面传出,就连大地也为之震颤,将本就因为眼前冲击性的一幕而重心不稳的几个人震得摔在了地上。
如果我刚才去救他的话,那我自己……
琉看向自己因为害怕还在颤抖的双手。那股反胃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里德用怀疑地眼光看向杰和拓恩。
拓恩在一旁沉默着。
杰慌忙摇头,从脸上可以看出他此时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了!”他突然喊道,“一定是那群难民,他们身上有那些虫子的卵!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看上去已经有些癫狂了。
里德看着他的样子,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颜炙莲叹了口气。
“其实我已经大体猜出来事情的经过了,但这件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
“看上去还有点时间,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
“大叔你因为纸契的事和杰吵了起来,又因为他们三个劳工利益关系一致,大概可以猜出他们三个共同谋划了这次事件。”
“至于疑点嘛,有很多,先不说你们那些拙劣的演技和证词,一些能生吃麦穗的难民怎么可能会想着去农场主家里偷东西?这本身就很奇怪。”
“而且这些难民来了这里后偷的还是麦子,而不考虑偷点能直接吃的东西,之前玛茜有说过,最近积压了许多麦子,所以做了许多面粉做的食物,应该就是面包饼干之类的吧?”
“我在麦田那边也发现了面包类的碎屑,估计是拓恩用这些东西把他们引过来的,然后趁着我们和里德大叔喝酒的时候藏到了酒窖里。”
“之后偷走了粮仓的部分麦子,大概是为了制造出难民偷东西后逃跑的假象吧,毕竟我们当时在周围搜了个遍也没找到难民们的踪影——我当时第二天才意识到可能有酒窖这个地方。”
“这样一来,当时说的钥匙被窃之类的也就是假话了。”
“真是的,要是当时想到了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小声道。
“可是现在我应该怎么办?”里德欲哭无泪,现在的他关注的不是真相,而是如何弥补他的损失。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快马加鞭地离开这里,”安颜炙莲说,“这些虫子可不会因为一次爆炸就全部死完,它们很快就会把所有的东西啃食殆尽。”
“都是因为你们!”里德抓狂了,他劈头盖脸地向拓恩和杰骂去,“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把那群难民带进来!你们就这么想害我吗?”
“……如果不是你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们犯得着做这些事吗?”刚才一直沉默着的拓恩开口了,“我们在你这里干了四年,整整四年,而你呢?不仅不愿意兑现当初的承诺,又以离开之后的日子我们不再进行劳动为由而拒付以后的报酬,还说契约时间未到,我们不能去别的地方继续当劳工,否则就要把我们告到一个子儿都不剩。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那些难民不正常,他们绝对不像还活着的样子,可他们的确还在动,所以我们就想着用这些难民的尸体让你受到惩罚——但现在再说什么也已经没有用了。”
……
最后里德收拾好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带着玛茜和他的两个孩子坐着马车向着王都的方向出发了,在走之前也撕毁了和他们三个人的纸契,释放了他们自由。拓恩和杰则去了修拜城自谋生路,琉他们的马车和里德他们一起出发,却慢慢地被他们甩在了后面,渐渐地看不见了。
时间已至下午,夕阳的余光倾洒在这片金灿灿的麦田上,一波又一波的麦浪迷失在风中。
雪又靠在琉的肩上睡着了,在里德家的这两天她似乎都没怎么说过话。
“这里真的没救了吗?”
“就结果来看是没救了,”在前面驾驶着马车的安颜炙莲阴沉着脸,“连西边那些对付洪蟲多年的老油条都没能把它们怎么样,更别提其他人了。”
“而且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你身上那东西还在吧?”
琉知道她指的是他身上的这些符文。
在平常的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符文的存在——这也多亏了雪。
“我是没什么事啦,只是这里……里德他们也真是可怜。”他轻叹了一声。
“他们?别傻了,除了那对孩子,没有任何人是值得可怜的。”
“玛茜也算吗?”
“我当时没跟你说吗?哦,好像的确没说过。”
安颜炙莲思考了一会儿。
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
“她之前不是也说过吗?她原来是这里的女佣,之后才成为这里的女主人的。”
“我之前在里德房间里搜到的纸契,一共有四份,而且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签署的。”
“也就是说他们四个人其实是认识的,对吗?”琉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
“应该就是这样。然后玛茜嫁给了里德,他们四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在这两天,我基本上没见到过那三个人和玛茜说过话,即使是照面也只是擦肩而过,一点都没有主仆之分,唯一一次对话还是那天晚上我们从麦田回来那次,你还记得拓恩那时候的表现吗?”
琉记得当时的拓恩很慌张。
“估计当时玛茜也知道他们的事情,只是一直在纠结自己该怎么办吧。无论告不告诉里德自己都不会感到心安,所以最后才选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我想,她一定会保护那两个孩子的。”
“毕竟我们搞出了那么大阵仗,他们却还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