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儿

打打闹闹，走走停停原本半个月的路程翩怅绾一行人走了两个多月总算是走到了姑苏。

回来姑苏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先祭祖，尤其像他们这样几年都没能回来的礼节礼仪上更是讲究，算是大祭了。

在两家族长的带领下他们花了五日的时间才算是真正行完了祭礼。

众人起身后翩族长环顾了宗祠里的人后将两家的族谱递给怅绾。

“绾儿，当日你派人送信来，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也算是把事情给你办妥当了，孩子依你所言入了族谱，只是这名字尚未定下，所以族谱上只是留了位置尚未加上名字。”

怅绾眼睛盯着族长手里的东西，伸出去接族谱的手抖到她自己无法控制，那上面她的名字底下的空白是那个她从未谋过面的孩子的位置。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说的就是她了吧！只不过她尚未有机会去认识那个黑发人他就已经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处可寻，翩哲和宛柏娴听着族长的话深觉奇怪，什么信？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怎么一点也没听说。绾儿是什么时候往姑苏送信的？所有人目光凝聚在怅绾身上......

宛族长打从看见怅绾那一刻就在打量她，眼神中总是收不住的心疼，到底是失去了孩子的，这丫头眼里没有了从前的光亮，整个人也散发着浓浓的悲意，就像是秋天即使心情再怎么好也会为秋风秋景秋黄所感染，那种悲意不是有意散发的只是它就在那里，感染着周遭的人。绾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是白得吓人。要不是当日她跟着柏娴他们一起进来他都不敢认。皇宫啊！果然吃人都不吐骨头！

当初他和翩族长收到怅绾的密信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也曾一度不敢相信，好好的绾儿怎么就被命运这么苛责了，孩子没了也就算了关键是被自己的父亲弄死的，这也就罢了，那碗绝育汤又是什么孽。记忆里那个姑娘被家族的人护的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当初所有人都觉得绾儿日后绝对没有魄力独自面对困难，可谁能想到这丫头不仅可以自己面对更是懂得怎么把悲痛降到最低。更让人难受的是当初那个被全族宠着的人自己伤痕累累的时候想的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护住所有人。

“绾儿，莫不如趁着今日族谱被请出来了你给孩子取个名字。一来可以让孩子真正留在族谱上，二一个也给你自己留个念想。”怅绾的眼泪还是没忍住一颗一颗就那么流了下来，连带着肩膀都在抖，这是第一次她在家里人面前这样绷不住自己的坏情绪。她知道家里人不忍心看她难过所以一直在告诉自己不可以难过尤其不可以在家里人面前大悲。时间过了很久怅绾脑海里闪过过去这些年她是怎样从一个姑娘变成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是如何从皇后变成如今这模样。轻闭了闭眼睛将眼眶里还未里下来的眼泪逼出之后沙哑着嗓子“就，单名‘奈’字吧！诸位长辈觉得如何？”“绾儿这事听你的，你说叫奈儿便叫奈儿。”这是祖父说的，也算是一份安慰了。

翩族长和宛族长也没多问为什么取“奈”字，就在两本族谱上写下了孩子的名字。即使不问大家也知晓这个字是个什么意思的，“奈”？可不就是对自己、对孩子、对这段孽缘无奈又无可奈何嘛！

“对了，我们商量过了打算给孩子在祖坟里做个衣冠冢，你想想看要放什么东西进去。”包括怅绾在内所有从京都来的人被这句话震惊到了，莫说未出世的孩子就是夭折了的孩子都不可以入祖坟的，这会折了家族的气数的。今日两个族长竟说要为怅绾未出世的孩子做衣冠冢，这……

怅绾俯身，跪下，大拜“当日万般无奈之下求二位族长将孩子写入族谱已是叫二位为难，衣冠冢就更是不符合规矩了，绾儿不敢奢求。绾儿更是对二位族长对绾儿的疼惜之情感激不尽，就这样就很好了，况且，况且奈儿也承受不起的。”当日知道自己小产了的怅绾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弥补孩子，或者说她知道做什么都是徒劳的都没有办法换回孩子，万念俱灰下她只能做到不教孩子成为孤魂野鬼，所以写了信给姑苏家里。即使她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她还是这么做了，这是她唯一能补救的了，她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两位族长竟然答应了，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她不可以不知好歹的再说什么衣冠冢不衣冠冢的话了。

翩族长亲自将人扶起满是怜惜，拭去怅绾脸上的泪“什么为难不为难，规矩不规矩的在翩家宛家那一套都没有用，既然是家里的骨肉那就必须一碗水端平，咱们家不忌讳那些，你好好想一想要放什么进去，咱们明天就让奈儿入土为安。再说了又不是只有奈儿是这般日后这便也算是族规了。只是，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咱们两个家族今生都不再遵这规矩了。”

宛族长也是开了口“绾儿你不必有任何顾虑，你想要是咱们家也和其他家族一样那首先翩家宛家互进祠堂这一条就不符合规矩了，还有你看咱们家你娘亲嫁给你爹爹之后名字不也没从宛家族谱里划出去嘛！而且你们兄弟妹妹几个的名字既进了翩家的族谱也进了宛家的族谱，对不对！再说了，这些事也是我们同族人商议过的答应舅父不要有任何顾虑好吗？”

怅绾除了点头再说不出其他话，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继续拒绝那就是矫情了。另一头总算是把事情捋顺了的翩哲他们也对两位族长行了一礼，怅绾则是直接行了跪拜大礼。

翩哲看了看渐渐收敛情绪的女儿后复又开口“我替柏儿和绾儿还有奈儿多谢二位族长，也谢过各位宗族。说实话这一直是柏儿的心病。如今二位能做主让奈儿入土为安我们活着的人心里多少也算是好受些了。”

没有人在绾儿面前说起过孩子也没有人私下里提起过绾儿经历的一切。但是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块儿巨石死死的压在每个人心上，翩哲心疼女儿但更心疼媳妇儿，柏儿每每看着绾儿时眼里藏不住的疼惜和夜里翻来覆去的难眠都叫他恨不得亲手杀了顾衍。都是他，当初要娶的是他毁了绾儿的也是他让绾儿陷入这般境地的更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皇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翩家的儿子，翩哲怎会忍下这些。

翩族长看着翩哲施了一礼“兄长客气，说实话这族长的位子该是由您来坐的，我本就是越俎代庖。如今做这些也实在是因为我们都觉得只要是自家的骨血就不该受委屈。”说完又转身看着翩老爷子“伯父，侄儿当年是承袭了父亲的族长之位，但是大家都知道您这一支才是真正的长房长孙，如今您和兄长还有珹儿他们都不走仕途了，那这族长之位侄儿就理应还回来，这事儿咱们也尽快办了吧！”

“说什么呢！这位子让来让去的不都是自家人坐的吗，谁坐又有什么区别，再说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责任不想尽了就将弟弟的责任抢来，你就别张罗这些了。”当年就说好的翩老爷子这一支入朝为官，当今族长这一支代替长房长孙统辖整个翩族。现在他们回来了就又将位置要回去于情于理都不合。

翩哲接着父亲的话继续着“就是就是，这位置你坐了这么些年各方打点、如何管理你都是比我有经验的，你猛的让我接手我会应接不暇的。再者才从朝廷走出来好不容易偷了闲我还是想多尽孝再陪陪你嫂子。你就稳当坐着，别想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宛柏娴早在怅绾取了个“奈”字的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了，擦了眼泪“爹爹说得对，都是自家人让来让去的也没个意思，咱们不说越俎不越俎的话，这位置本该就是你的。你信我你哥绝对不是当族长的料，让他打理全族他会弄得一团糟的。”

左一句右一句族长只能接受“那好那我便先接着，以后大小事咱们一起商量着来，兄长什么时候在姑苏尽兴了我便再将位置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