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

顾衍听着怅绾一声声的嘲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她。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怅绾说的对他的确是没有资格要求怅绾变成像其他人一样的恶魔。他也了解怅绾不会对陈玉下手，因为那个女人绝对不会狠下心来做违心的事。

怅绾看着眼前的人虽然看着自己但是眼神里的情绪是一变再变。怅绾懒得搭理他索性转身问泽儿“什么时辰了？”

“姑娘戌时了。”

怅绾转身向长辈俯身施礼。

宛柏娴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去吧！路上慢些。”

怅绾向门口走去的同时听到顾衍身后的人一口同声“母后！”“怅绾！”那一声母后让怅绾心下一痛，那几个孩子是她真心疼过的，是自己真心当成自己的孩子了的，母后？那个真正该喊自己母亲的孩子如今看不见这些也听不到当然也绝对不可能叫自己母亲。怅绾脚步未停向外走去。

正厅内的人看来这是绝情是无义，宛柏娴一众人只知道她是去做了自己每晚都会做的事，雷打不动。只有怅绾自己知道她是逃了，她说不出再见顾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恨？怨？念？爱？不知道，或许都有吧！又或许都没有。但是无论是什么她翩怅绾都绝对不会像五年前那样就算离开也心有不舍，对顾衍她再不会又舍不下。

五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曾撕心裂肺到万念俱灰、也曾真的放弃过生命，放弃了娘亲拼死送给她的东西。

后来娉儿出生了，怅绾只觉得那是奈儿的转世；再后来爹爹娘亲闹和离，说实话那个时候她真的想就这么地吧！她不想再管也不想再理会，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看到了同样受伤的娘亲，或者是比她受伤还重的娘亲。她想帮助娘亲，她不愿意娘亲也变成自己那副鬼样子，她也怨过自己的爹爹为什么也要让娘亲那么难过......怨归怨，那终究是自己的父亲，是娘亲的挚爱。她开始忙着哄娘亲开心忙着在娘亲回翩家之后帮爹爹挽回娘亲。

她自己也未曾发觉三年之间自己可以慢慢不再依靠那些药才能睡着、慢慢的她也期待着娉儿长大之后也会有如意郎君也会像她爹娘像她祖父母像她叔父婶娘一样幸福、慢慢的她也期待着睿儿和庆儿长大之后的样子。对了，还有这些年她自己费心打理的那些花田、茶楼、书阁，为了能让她放下能让她走出来父母兄嫂没少费心，她想将来自己离开人世的时候会把那些统统留给几个孩子，然后自己全身心的去陪奈儿，真正做一个母亲。

思绪间她已经进了宗祠，这里有奈儿的牌位。怅绾一遍又一遍抚摸自己怀里的牌位，三年多了没有再流过的泪又一次冲出了她的眼眶。

“奈儿，他来了，你爹来了。你会不会愿意见他？这么些年了，你到底有没有怨过我？有没有怨过他？”怅绾将牌位放到旁边的小几上，脸上挂着眼泪轻笑了笑“上次你来梦里看我，我还没高兴够呢！娉儿就将我吵醒了，如果你愿意今晚再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我想你了，真的很想很想。”

怅绾涕泗流涟，吸了吸鼻涕“我今日看见他的第一眼其实真的是后怕，我想起了当初那样下贱的活着，想起了你离开我的那一天我的疼痛，我想起了我的生不如死。即使那些伤都结成了疤但偶尔还是会疼，即使那些日子也都远去了但我总觉得就发生在昨日或者是发生在刚刚。奈儿，再次看见他我会想起他对我的好，但也会想起他的不好，最让我痛苦的是想起他的坏超过了他对我的好......”

宗祠里怅绾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正厅里宛柏娴拦住了要追怅绾出去的顾衍。

“先生，就算您现在追出去了绾儿也不会见您，您又何不给她一些时间呢？”宛柏娴此刻的心是慌乱的，因为她不确定女儿的心思，她不愿意女儿再次心软跟顾衍回去，她不愿意，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再次跳入火坑。所以她自私的不愿意顾衍见到绾儿，只要他私下里见不到绾儿他就没办法挽回，那样起码绾儿的心是死的，不会再像未死心前一样痛苦。

顾衍被长公主拦了一把，要不是记着顾衍交代过自己不可以忍不住脾气向怅绾发难，她早就爆发了。一个被废的皇后也可以胆大包天的给皇帝甩脸子？按照纲常伦理她是要被关进冷宫的好吗，还能和皇帝闹？笑话！现在既然是翩家的主母拦着而她也正好不愿意弟弟再受屈辱索性将人拦住。

顾衍坐下之后敛了敛自己的心急如焚“岳母......”顿了顿之后又改口“夫人，晚辈只是想同她再好好谈谈，如果她是一时没适应呢？万一她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呢？”

宛柏娴听完这话简直就被气笑了“先生，您不觉得滑稽吗？您自己也有儿子，难道您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往火坑里跳两次？您不会，那同样是做父母的，您觉得我和主君就会答应绾儿再次跳到火坑里吗？”搞笑，还想着让绾儿回去呢！忘了自己曾经都做了些什么吗！怎么好意思呢？

翩哲瞥了一眼无言的顾衍，摇了摇头“先生死心吧！绾儿是不会和您回去的，我们夫妇也绝对不会让绾儿再回去，再回到那个炼狱里。”

顾衍就是不明白了，自己浴血奋战还抵不过他们的怨怼了？几经生死他还弥补不了当年的错了？

“为什么？我不会再让从前的事情发生了，您二位一直在说不会让她同我在一块儿，那若是她愿意呢？像当年一样，若是她愿意再原谅我呢？”听着这话宛柏娴顿时怒火滔天，他还敢提当初。当初自己把好好的女儿交到他手上，却不想被他祸害成这番模样。

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您知道绾儿去了哪里吗？她去了宗祠，五年来除了生病她从未有一日缺席。你知道她为什么去了宗祠吗？因为那里有她的孩子。”

顾衍听到“孩子”的时候明显神色一顿，包括四妃和四个皇子。看到这里宛柏娴脸上满是讥讽“您还记得那个孩子吗？从您进门到现在您提过那个孩子吗？您当真以为绾儿心里过不去的是你带给她的伤痛？你当真以为你打几场仗她就能原谅你了？别做梦了，那个孩子才是她心里的刺，除非您有办法将那根刺拔出来，否则您这辈子都不要想让她原谅你了。”

话是对顾衍说的，也是宛柏娴自己对自己的宽慰。不会的，绾儿那么在乎奈儿的离开，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原谅罪魁祸首。绾儿有自己的骄傲，她不可能当初潇洒的离开之后再一次回去，不会的，那是她宛柏娴和翩哲的女儿，她不可能那么糊涂，绝对不会。

顾衍显然是没想到宛柏娴会有这么一说面色瞬间苍白。孩子，是啊！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一个孩子，那才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鸿沟，他怎么可以将那孩子给忘了。其实也可能不是忘了，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征战，脑子里都是要报仇，是要讨公道，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翩珹他们几个知道娘亲今晚是动了气的，爹爹和两位祖父也是生气顾衍的突然出现，说实话他们几个都想把人赶出去了。适才绾绾眼里的落荒而逃他们几个看的真真切切。

绾绾好不容易养好了病你说回去就回去？你说原谅就原谅？凭什么？就凭你是皇帝？简直做梦！

翩珹看了一眼首位上的顾衍，眼里满是不屑“这些年来先生可曾梦到过那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可爱吗？他可曾告诉过你他不甘心？先生想他吗？”

顾衍的脸色更白了，翩玮摇了摇头，邪魅道“大哥你开什么玩笑，那孩子是绾绾的命，却不一定是先生的全部，先生可是还有四个儿子的。”顾衍明白翩玮的讽刺，有了四个儿子所以不需要再去惦记一个已经没有生命了的孩子，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来这事儿吧！拐着弯骂他不是人呢。

翩玳却是起身向顾衍施了一礼“先生恕罪，实在是两位哥哥太心疼绾绾了，所以一时将实话讲了出来，驳了先生的面子。不过我们家绾绾的孩子确实没有资格让先生惦记，所以先生也不必放在心上。”好嘛！翩玳更狠，给个大甜枣再给一巴掌，不受也得受着。

上来先认错，反正让你没面子确实是我家的不对，但是绾绾也和你没关系，你也不必惦记她的孩子。明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可就是要蒙着眼瞎着心不让你和绾绾有牵扯。绾绾的孩子？没有他顾衍你家绾绾哪里来的孩子？这话他没说出来但也不会不为自己申辩。

“出征前我也会想起那个孩子，也梦到过，但就是看不清脸分不清性别。此次出征也是为了给他们娘俩一个交代，讨个公道。”要是常人说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甚至说的会让人感动万分。问题就出在顾衍不是常人，他是九五之尊，坐在皇位上掌天下人生死，又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说打仗就打仗。

翩哲狠狠的把自己手里的茶盏丢在桌子上，冲着自己三个儿子“有没有脑子？谁都敢指责了？你们这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你们为了一个翩怅绾不惜与国君为难？你们是想让绾儿受尽千夫所指，说她祸国殃民吗？你们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翩哲指桑骂槐的将三个儿子骂了一顿，实则是指顾衍不该以绾儿为借口出兵。或者要出兵也不该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兵，否则受尽天下人乃至后人指责的人只有他的绾儿。

当初皇帝出兵理由编的是挺好的，真正的原因外人猜不猜得出来先两说，哪怕算他的确不是为了绾儿出兵，这个节骨眼儿上但凡这件事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了，皇帝出兵的理由都会是翩怅绾无疑。届时皇家鄞朝是开疆拓土了，那绾儿呢？绾儿只会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