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雅俊美的面容，在他即将要合眼的剎那竟清晰了起来。

“魏无羡！”

蓝忘机的声音透着凄厉，简直就似要割裂空气、摧毁山岳般，他没有办法相信一个人竟可以有这么凄厉的声音。

蓝忘机还是决定要祭拜江枫眠，来到小屋附近要寻找江枫眠的墓地在哪里，没想到才走到风坡，就看到他这一辈子最不敢想象的画面。

魏无羡被一群人围攻，而他的剑落在身边，剑并未出鞘，代表他连出鞘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偷袭了。一把剑正插在他的胸前，这代表魏无羡若不是死了，就是离死亡非常非常近了。

“门主，是魏无羡！”福伯多此一举的道。

就在福伯开口的同时，蓝忘机的剑早已飞出。

剑光如电，疾射而出，穿过一个靠魏无羡最近的人心口。

蓝忘机御动着剑，剑又飞了出去，剑吟尖锐得足可刺穿人的耳膜。

蓝忘机却像完全没有听到这些刺耳的哀鸣般，他杀得眼红，杀得失去了理智，一个个围攻魏无羡的剑客逃不出他的剑光，只见手起剑落，血染一地。

蓝忘机的剑是最雅、最美的，也是最清丽的，所以他的剑被称为绝世避尘之剑，因为他杀人不喜欢看到血腥的画面。

只见眼前的景象却老福伯惊讶。只见速度快且准的凌厉杀气夹带剑光而出，那不只是杀气而已，而是狂热暴动的杀气，一滴喷出的鲜血溅上蓝忘机清秀绝伦的脸蛋，竟让他添加了几分疯狂、血腥，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福伯胆战心惊，这不是他一向温和内敛的门主。在蓝忘机身边随侍多年，他从来没看到门主如此失控的蛮杀，因为那根本不符门主的本性。

况且门主的剑法一向都是艺术的极致，是美到极点的化身，而不是残酷死神的再生，但是现今……眼前这一幕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地惊悸。

汗水染上那滴血滴，沿着蓝忘机的颊侧滑下。

“不准死，听到了没有？魏无羡……魏无羡……”

每一个几乎都死无全尸的躺在地上。蓝忘机气喘吁吁的用力摇晃着魏无羡几近奄奄一息的身躯，他失去理智的大吼大叫。

魏无羡没有言语，也几近没有呼吸！

蓝忘机脸上一阵扭曲，连带着他的心脏也同样的绞扭起来，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当机立断的扶起魏无羡逐渐冰冷的身体，记起当初到小屋的方向，他想也没想便直奔附近破旧的小屋。

福伯则还未从刚才的惊悸中回神，而蓝忘机架起魏无羡后，一瞬间身影就消逝不见，让他根本追赶不及，只能惊慌大呼。

“门主……门主……” 却听不见任何的回音。

鲜血沿着袖口蔓延，染红了蓝忘机的白色袖子，连他袖子里的肌肤都能感到血的湿黏。

蓝忘机的心脏因感应到他超乎寻常的出力，而发出抗议的剧烈跳动，那声音大得几乎可以震聋听力，但是他根本就不在平。

肩膀上的重量似乎随着魏无羡血液的流逝而减轻，他脚下的速度更快，根本就不顾自己是不是快要喘不过气来。

小木屋近在眼前，无暇细想，他一脚踹开半合的门，屋子里面仍然是和当初一般的简陋摆设，一张布满灰尘的木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证明此地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

解下自己的外衣，将之垫在木床上，让那些脏污的灰尘不至于碰到魏无羡，然后他才放下气息微弱的魏无羡。

“不准死，听到了没有？魏无羡。”蓝忘机伤心的说着

他拔出魏无羡心口的长剑，胸口的血狂涌出来，蓝忘机立刻撕开魏无羡胸前沾满鲜血的衣服，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涂抹在魏无羡的胸口上、希望能够止血，救回魏无羡。

而一扯开魏无羡胸口的衣服，他就见到自己当初所遗留下的齿痕，竟是那样的清楚。

“是……蓝……忘……机……”

魏无羡在剧痛之中，睁开无神的眼眸，看到了在他眼前帮他擦抹伤口的蓝忘机。

他原本无神的目光突地发出璀璨亮光，像是看到什么他以真心企求之物般，他举起手，攀住蓝忘机的手臂，“你听……到了吗？我为你吹的……曲子……”

“我不希罕你为我吹的曲子。”

魏无羡的目光因见到蓝忘机的亮光一下于黯淡下来，随即隐隐的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十分凄苦：“是啊，你恨我……”

魏无羡轻道：“就像我恨你一样的深。”他闭起眼睛，再度睁开时，目光投注在遥远不知名之处，脸上表情也已恢复成一贯的漠然，无悲无愁、无欢无喜，更无一丝一毫的求生意志。

蓝忘机闻言呆立，小屋里的耻辱历历在目，池边的软弱犹然可寻，竹林小亭里的缠绵饮酒，那些拥抱、欢爱、调笑，难道都只是魏无羡泄恨的行为？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恨吗？”蓝忘机的声音倾得几不可闻，像是茫然的低语，更像是无意识中的呢喃。

魏无羡没有回答。

“回答我！”

蓝忘机大吼得令剑锋出鞘，电光画出白芒，火热杀气凝注在剑尖，插进魏无羡颊侧的木板上。

魏无羡颊上血痕立现，血滴轻落。

蓝忘机不成声的颤抖：“你设计抱我……对我调笑，下那些迷香，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恨吗？”

魏无羡仍是没有回答，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道：“杀了我吧，不必等到华山了！”

“我杀了你——” 蓝忘机吶喊出声，剑气刮过魏无羡的喉头。

魏无羡合上眼，凄冷的脸上却隐约露出难能可贵的安详。

下一刻，剑哐嘡一声，撞击到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泪水落在魏无羡的面颊上，微湿的触感宛若最强烈的控诉，令魏无羡吃惊的抬眼。

蓝忘机的脸近在眼前，他苦恼的目光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感情，原本拿剑的手已空，剑早已坠在地上，而一个剑客的剑是绝不会离身落地的。

蓝忘机：“你是故意的，你总是百般试探于我，想看看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总是要把我逼到崩溃的地步，你才甘心欣喜。告诉你，我不爱你，不爱你，你再试探我也没用。”

他一扬头，颊面发丝轻飘，垂落下的每一丝则盖住了蓝忘机的清雅面容，眸里水色像瀑布般狂泻，他重重的搥打魏无羡没有受伤的另一边胸膛，言语紊乱，思绪更是混乱，混乱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该死的你，活过来，你如果死了，我是绝不会原谅你的，绝不会！”

清泪一点一滴扑面而来，魏无羡全身不能动弹的看着蓝忘机，滴落的泪灼烫了他的肌肤。只是看到他快要死而已，蓝忘机竟然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哭了起来。

那个高傲的蓝忘机，那个总是不断说恨他的蓝忘机，竟然像个无助的孩子般的落泪，魏无羡无法移动目光的看着眼前涕泪纵横的蓝忘机。

这些泪是为他流的吗？

“不准看我。”

蓝忘机的手遮住了魏无羡的眼，哽咽的话语模糊不清：“你听着，我不是为你而哭，我只是……只是……”

他身子一颤，伏倒在魏无羡的身上，彷佛再也承受不了无形的压力，嘤咛低泣。

“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再恨你了吗？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魏无羡本想抬起抚触他的手，垂软了下来。

蓝忘机起身，眼眸因回忆往事而目光迷离。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不抱了我后就消失武林？这样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欺骗自己，在这个小屋里所发生的事是因为受了你所吹了催情迷香的缘故，我恨你是理所当然的。”

魏无羡微怔，对蓝忘机所有的爱恨矛盾、千言万语全便在喉中，自己是该恨他而不恨，应杀他而未杀，这错纵复杂的情爱又哪里理得清？

蓝忘机的眼光逼视魏无羡的脸，似乎有什么情绪在蓝忘机的心中爆发。

“你别想就这样摆脱掉我，你以为你死了，不跟我比剑了，我就拿你没法子吗？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听着，独魏无羡，你敢给我死死看，穷其一生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我要让你知道，不是只有你才能挑动我这样的热情。如果你死了，那我就到路边随便带别的男人到你的墓去做给你看，用比你更激烈的方式。”

魏无羡的表情顿时不再冰冷淡漠，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力量，他的手以超乎寻常的力气按住了蓝忘机的手，眼眸里有如炭火一般的炽热燃烧，那冷厉的目光盯得人几乎无所适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泪痕未干，白玉般的肌肤依然透红，眼光却迎向魏无羡比剑更利的目光，丝毫不见动摇，蓝忘机冷冷的道：“就是你刚才听到的意思，而且我蓝忘机说得出做得到。”

从蓝忘机的认真神色看来，魏无羡知道他一定会做到。

“你敢？”

“我当然敢。”

蓝忘机的眸光复杂无比，他再次低下头，以唇爱抚着魏无羡的面容，清泪也不断的滴落，凄迷绝望的嗓音带着哀厉的激动。

“所以……不要死，你不能死，要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会想尽办法来报复你。你的命只能属于我，就算到地狱里去，我蓝忘机也会毫不犹豫的奉陪到底。”

魏无羡猛地一震，他看向蓝忘机，虽然蓝忘机没有说爱他、喜欢他，但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他好像听到蓝忘机话里愿随他生之死之的意思，一向凄冷的面容上此时唇角轻扬，一切的爱恨纠缠竟是如此清楚明朗而简单，原来这所有的感觉就是为了两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情感……

魏无羡不由自主的微笑，轻语道：“我应该要恨你——”

蓝忘机脸色猛地铁青，魏无羡拉下他的头轻吻，蓝忘机拒绝，却仍是让魏无羡吻到。

他的话清晰明白：“但是我却不曾恨过你……”他吻着他的面颊，柔声轻语：“我爱你！”

原来魏无羡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爱自己吗？蓝忘机一愣，看到魏无羡的笑，却是火气再度上扬，嘴硬道：“我永远也不会爱你！”

又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他这个从来都不会说老实话的爱人。魏无羡的嘴角更弯，心中的负累尽去，说出来的话也句句出自肺腑：“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停止爱你。”

“那就不要死，好好的活下去！”话一说完，蓝忘机便趴伏在魏无羡的身边，将脸埋进他的衣里，身躯微微的颤抖地任魏无羡一手环抱住他而没有拒绝。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那就快点帮我抹药吧，我也不想在跟你互诉衷情之后死去，否则就太不值得了！”

魏无羡轻轻抚过他的发丝，既然有了求生的意念，他就得让自己活下去。

魏无羡指着柜子道：“那柜子里放了一些我师父留下的珍奇药物，里面有一个很小的青瓶子，将它拿出来，抹在我的伤口上；虽然伤口已经不会流血了，但仍是剧痛难当。”

蓝忘机随即起身翻找着柜子，焦急的寻找着青色小瓶。里面的瓶子并不多，很快的，蓝忘机就找到了。他拿到床边，将青瓶打开，传来一阵药香，他直觉这是很好的药。

他将手放到魏无羡的唇边，药丸顺势滑进魏无羡的嘴里。

魏无羡咬碎了药丸吞服下去，然后静静的躺回床上，十分疲累的道：“你的药让我止了血，应该也是不错的药吧！”

“我失血过多应该会昏睡，你可以陪我吗？我怕我会因伤重而发烧。蓝忘机用力的点头。

魏无羡说完话后，似乎已用尽精力，他非常疲累的闭上眼睛，手却轻轻的握住蓝忘机的手，怎么样都不肯放手。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就像魏无羡所说，他因伤重而发烧，但屋子里面没有水，该怎么用办呢呢？

蓝忘机想起魏无羡说他曾隐居在这里，那这里一定有水源之处。他拿起小屋里的水桶，在荒凉小屋四周绕了一圈，终于在小屋后面不远处发现一条小溪，他将桶子洗净，提了水后，立刻赶回。

因为无锦布可用，他就撕下自己的一截里衣，整个晚上，他反复将布沾水放在他额头上，冰冷的布经过魏无羡体温的熨烫，有放入水中，反复再三，他希望这样能让魏无羡尽快退烧。

直到了隔日清晨。魏无羡的烧似乎已经退了，不再持续的发热，疲敝不堪的他趴在魏无羡身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魏无羡是他从鬼门关里将他救了回来的，所以他因心情放松而唇边不自觉的带着一点点的笑意。 如花多绽放一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