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聒噪的包厢门，覃耀一把将她甩到沙发上，朝守在门外的服务生咆哮道，“给她上酒！”基佬和霁少廉还在谈事情，闻声抬眸，迎上覃耀不怒自威的脸庞，“哪里弄来嗰鬼妹？”
覃耀不耐烦，点一根烟坐下来，指着她身上的迷你裙，骂，“你穿的这是咩？裹两块布也叫衫？你怎么不穿泳装上街？
徐嘉雯有一瞬睁圆眼睛。
刚好服务生进来送酒，听覃耀抽着烟道，“喜欢饮是吧？今晚我就叫你饮个够！全部给她打开，叫她饮——”
惯来伶牙俐齿的徐嘉雯正要发作，终究还是顾着自己的脸面，老老实实缩在一旁。
这边苏黎知道覃耀回来，踩着十几寸高踭鞋奔进包厢，嘴角扬起的笑容却在见到徐嘉雯后渐渐僵持，定睛一看，不正是陈伯康新收的契女？原来他风风火火带人出去，是为了她，一股醋意孕育而生，她敛了脸上的笑，不动声色的看向覃耀。
见她来者不善，覃耀不留情面的道一句，“生意不做了？还有闲情观戏！”
头顶的射灯晃出去又回来，昏色的光照亮他躁郁难耐的脸，苏黎心里颤了一下，一股气钻进胸口，找不到出路，憋得肺都疼。
真是冤家路窄，一个林若仪还不够，现在带个乳臭未干的洗衫板在她地盘打情骂俏？她若不拉开点架势来，叫她一张老脸往哪搁？她瞥一眼一旁的事女孩，一口烟差点呛到咳，浓妆艳抹都遮不住的面珠，穿几片哈雷衫都一样耀眼，想他油盐不进的做派也不过是糊弄自己，说到底，男人都一样俗！
心中万般厌烦，面上功夫还要做足，扯扯嘴角，对一旁闷头喝酒的徐嘉雯说， “妹妹仔，饮酒伤身，不如我叫杯橙汁给你？”
“不必了，我饮酒蛮好。”她淡淡说着，看苏黎三七开的波浪卷下那双藏着刀的美眸，她无兴趣同她纠缠，那日覃耀将她带到契爷寿宴，她便猜出二人关系匪浅，既然她能若无其事憋住火，充其量也就算个老相好。
基佬喊覃耀有事相商，话讲一半被覃耀厉声打断，基佬头脑活络，覃耀一个眼神便已领悟，跟着喊来两名靓女陪掷骰子做游戏。
徐嘉雯饮酒上头，脑袋一时发懵，回想这段时间他对她的所作所为，鼻子一酸，眸底不听使唤的打了一圈水雾，她憋住劲，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灌着酒，饮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脑也不太清醒，来不及思考，抓起桌上的空酒瓶便朝覃耀身上砸了过去。
不知是准头不够，还是她手下留情，啤酒瓶偏离方向打在墙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跟着在墙上炸裂开来，溅起的玻璃碎片哗啦啦掉散落在墙角，沙发还有他的西裤上面，他拧一拧眉，跟着侧眸望过来。
“阿耀，你没事吧…..”苏黎被她方才的举动惊掉下巴，在确定并为伤及到覃耀之后，转头瞪着徐嘉雯。
基佬同刚进包的两位小姐也辈她疯狂的举动吓傻了，面面相窥一时竟都讲不出话。
“玩啤酒瓶上瘾是吧？”覃耀站起来，沉着脸走到她面前，从桌上抄起啤酒瓶塞到她手里，指着自己的头弯腰曲背，道，“来来来…往这里砸！”
徐嘉雯被他疯狂的行为吓住，不知所措的抬眸望着他，“是你…是你逼我的….”
“你误解了，我不是逼你，我是在求你。”
徐嘉雯，“———————————”
“砸啊，砸死我你就不用继续受罪了——”他放声咆哮，一拳打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覃耀，你混蛋王八蛋！”这一刻，她真的被他吓到崩溃，在她眸底打转的泪水扑扑簌簌的掉下来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珠。
“是你讲今后我们两不相欠，那你干嘛不滚远一点，凭什么又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凭什么丢掉同学送我的礼物？”她哭的天崩地裂，好似火山底积蓄已久的滚烫岩溶，“你知不知道，今日是我十八岁生辰。
残存的哽咽已经阻止不了她开口说话，覃耀望着她泛红的鼻尖，铺满脸颊的泪水像一面亮晶晶的镜子，他的眼睛渐渐变得温柔，像浓雾遮不住的月光，拨开粘着她的鬓角，他带着无法宣泄的懊丧叹一口气，将人从沙发上打横抱起，留下一屋翘首以待的观众面面相觑。
路上他没开口讲话，只是按耐着多日以来的压抑的情愫，轻轻拦着她的腰，沉默着。
回到上水的公寓。
覃耀将她放到床上，脱掉她脚上烟囱一样的靴子放到门厅，然后走进浴室打湿一块毛巾帮她擦干脸上泪痕，她敛下濡湿成簇状的睫毛，撑开迷蒙的眼望着他，鼻尖似要触到他的脸，近到可以呼吸他的呼吸，她不断抿着嘴唇，试图脱离他灼热的目光，走廊飘来一阵脚步声，暂时解除了她眼下的危机。
林伟杰拎着两个塑料袋走到客厅。
覃耀摸了摸她滚烫的小脸，接着拦腰抱起她，对客厅里正好离开的林伟杰说了声，“醒酒灵。”
“在袋子里。”说完，林伟杰识趣的走出公寓，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似空气里都弥散着说不出的暧昧。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古醒酒汤，拧开盖子，递给她，“喝吧，喝完可以好受一些。”
袋子里有林伟杰打包的蔬菜粥，等她把一罐又苦又涩的药水一饮而尽，他已经将塑料桶里的稀粥倒进碗里，见她毫无兴趣，干脆直接舀一勺送到她嘴边。
就这么一来一回吃了几口。
徐嘉雯搓了搓有些发痒的鼻子偏过头，淡淡开口，“覃耀，你不是很够胆么，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像个懦夫一样——”
头一遭，他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透下来的光微微泛黄，麦穗一样的头发遮住她的半张脸，像一阵凄蔚的风拂过午后的稻田，他未开口，只是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将他从沙发上拽起来，她却突然拽住覃耀的衣领，踮脚扑去吻上他，伸手揽住他腰，将早已哭花的小脸埋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
“覃耀，你还喜欢我对么？”
他的呼吸声洒在他脸上，浑厚均匀且充满荷尔蒙的味道，她的主动令覃耀有些措不及防，怔了片刻，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指腹碰触到她的眉毛时，她闭上眼睛，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滴落在他的指尖，噼啪，噼啪，像一朵因他而绽放，又因他枯萎的花。
“你不必等我很久，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有为今后人生做选择的权利，我会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买单。” 徐嘉雯抱紧他，用鼻尖蹭着他宽宽的肩膀，想要极力向他证明着什么。
她的手勾住他的脖子，去吻他藏在衬衫下面那片刺青，沿着他颈部的弧线缓缓向上移动，直到她的唇贴到他的脸上。
“阿雯…”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撑起她的微微翘起的下巴，灼灼的目光似要劈开这沉闷的夜，“我该怎样待你才好？”
覃耀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眨眼间，她再次扑上来，像只凶猛异常的小兽，咬住他薄薄的唇，舌尖碰到他的牙齿，不死心，拼命的试探着想要闯入他的齿间，略显笨拙的舌头被他轻轻含在口中，他粗糙的手掌沿着光滑的腰滑入她白色的打底衫，去抚摸她窄细的肩，她几乎要醉倒在他结实的臂膀，暗潮汹涌的电流窜过她腰后的沟壑。
谁能抵挡眼前的活色生香？
他握住环住自己的软臂，将她轻轻抱起，她的腿高高抬起，顺势盘于他精壮的腰间，胸前的柔软摩挲着他浑身绷紧的肌腱，贲张的筋络从脖颈和额头渐渐凸起，从客厅到睡房的距离，仿如经历了一个光年。
上前将瘫软的人放到床上，覃耀俯身吻住她的纤长的脖颈，大手穿过早已褪到胸前的打底衫，绕道她柔滑的背脊去解她的内衣，霎那间胸前没有了束缚，肩带也瞬间滑落下来，与此同时，大腿内侧感受到由他下体爆发出的炙热与坚硬，徐嘉雯先是一怔，蓦地，从目眩神迷中找回尚存的理智，她睁开眼，松开环住他脖子的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若有所悟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抬头，用那张情欲弥漫的脸望着她，与他分开，不用太远，只要能够看清他的眼睛，那双迷离的眼睛，匿藏着令她神魂颠倒的魔力。
她望着他，喘息着说，“我…我…我有点紧张。”
他抬手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刮了几下，挑眉道，“你刚刚扑过来吻我时，可是没见你紧张….”
“那是因为我想💋你啊。”她说完，又强调，“仅限于想和你接吻…而不是想和你…那个…”
“哪个？”
她脸一红，声音也压的很低，“就那嗰啊！”
覃耀挑眉看她，“上床？”
她蓦地一顿，将羞涩的脸埋在被子下面，覃耀对她的临阵脱逃早有预料，但还是象征性的含住她的脖子留下一枚印记，以示惩戒。
欲速则不达，既然她尚未做好迈出那一步的准备，他便给他时间让她完完全全接受他，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她的身体。
他都要有耐心。
那晚，她换了他的T恤，窝在他怀里用指尖去蹭他胸前的纹身，“覃耀，你想远离我，是因为我的身份，对么？”
他轻轻拍拍她的头，默认。
“你同我契爷的恩怨，能化解么？”
“阿雯…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徐嘉雯嗯了一声，将头埋进他的脖颈。
他长舒一口气，讲了这些年来，连苏黎都不甚了解的，关于他的过往，“我十五岁偷渡来港，十几个仔跟住蛇头翻过梧桐山，为了躲避警犬的追踪，我们会带一些老虎屎在身上，山上的荆棘刺的我遍体鳞伤，却只能咬着牙不停的走，即使有伙伴不小心被电网灼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一旦你去救人，很有可能将自己也搭上去，好不容易拖着半条命到了鹿港，又赶到港英政府拉网式排查偷渡客，他们对付偷渡仔的手段花样频出十分残忍，有的被乱枪射死，有的像狗一样被关进铁笼，还有的直接倒在了遣返的路上。”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点了根烟，顺势将人揽入怀中，“如果不是一个叫周秉坤的人收留了我，也就没有后来的我，那时他已经是鹿港小有名气的人，同你契爷一个辈分，七三年我随他拜入龙江帮，腥风血雨里杀出一条血路，二十五岁那年，我凭着一身功绩扎职当上龙江帮的双花红棍，那一年我有多风光…..迄今都忘不掉——”
“有多风光？”
“有多风光就有多落魄。”
“那后来呢……”
“人太得意就飘了，连着头脑也不清醒，后来栽在大马，最好的兄弟死里，老大也死了，而害我们的人，就是你新拜的契爷，陈伯康——”
“我明白了。”她垂下眸，神情黯然。
“明白什么了？”一根烟抽完，他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我同他的恩怨，不牵扯你阿妈，将来你嫁给我，她就是我覃耀的岳母，谁敢说不？”
“谁要嫁给你！”她垂眸浅笑，随后又抱怨，“以为我不知你的风流债？你敢讲你同那个八面玲珑的susey姐无瓜葛？”
“以前的旧黄历，不提也罢。”
她不满， “我就知道，她睇我那眼神同余曼丽睇我阿妈如出一辙。”
“以后只有你。”
她两手攀住他的肩膀，警告，“总之，这次我暂且原谅你，倘若你再敢像上次一样，拿五十万支票打发我，我保证，分分钟揾一嗰胜过你十倍的男人嫁——”
“你敢！”
“你试试就知我敢不敢！”
“那不如…我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话音落，他再次扑上来，与她纠缠，甜甜腻腻的纯粹，和以往都不同，是任何一个女人都给不了的那种。
而她，也喜欢这种饱含隐忍的惩戒，差点忍不住卷土重来，但她还要再挣扎一下，她要惩罚他的不告而别，她要杀杀他的锐气，让他像个挫败的小男孩一样，整日追着她屁股后面才解气。
破晓的黎明悄然而至，这一刻，覃耀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明知有朝一日，她可能会选择站在她阿妈一边，但他仍不愿松手，就算将来她恨他，他也要讲她留在身边。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与她的相遇早已在千百年前便已注定，纵然这一世没遇到，也会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中与她相遇，如果他的恶是命中注定好的，那么她的美好，便是他今生唯一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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