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谁家的小偷,还偷夜香啊!”
韦衙内两手围作喇叭状,吼声在天空回荡着,没有回应。
其他人再也憋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到浑身都没了力气,众人干脆就在院子的石阶上席地而坐。
“哎,你们说,米禽牧北要是看到咱们送他的大礼会是什么表情?”
赵简自然的把头枕在元仲辛的肩上,醉酒虽然是演出来的,不过喝了酒可是真的。初夏的微风轻柔的拍在身上,混合着身边人淡淡的清香,眼下赵简真的觉得有点醉了。
“那还用问,米禽牧北要是看到了,一定会气的发疯的。”衙内架着两只胳膊撑地,半个身子都后仰着靠着门板,舒服的摆了个“大”字。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原因,一向难有表情的薛映也挂着浅浅的笑仰头看着天。
“米禽牧北拿到东西,应当不会有什么怀疑,不过这岁赐已近尾声,米禽牧北应该要离开开封了。”王宽保持着他一贯的端坐,怀里搂着小景一本正经的分析着,跟刚刚微醺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
元仲辛一边探着赵简的额头一边忍不住嫌弃王宽:“我说王大公子,咱歇一会吧,明天有的是时间算这些。”
院子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薛父薛母站在后厨的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少年。
“这群孩子真是不简单呢,映儿能有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啊。”
“谁说不是呢,”薛母接过话,“当初映儿执意要去秘阁,我一直担心,现在看到他有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许多。不过这群孩子,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难得有这样的闲暇,也是太辛苦。”
薛父擦着手里的刀,“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大宋有希望。他们忙了一晚上等这黑衣人,走吧,老婆子,咱们去把饭菜给他们送到院子里吃。”
“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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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
一阵小风从半掩着的窗中吹进来。
米禽牧北坐在书案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刚刚苏醒不过一个时辰,整个人都还是晕晕乎乎的。
窗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黑衣人,米禽牧北还未问话,便借着风势闻到一股强烈的怪味。黑衣人颤抖着双手递上一样东西,米禽牧北刚一靠近,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你!你是去出粪了不成?!这什么味道啊?”
黑衣人支支吾吾的小声回答:“将军,出……出了点意外……但是东西拿回来了,我……七斋那群人……他们,他们把这东西掉进了……”
米禽牧北还没听完便猛的后退一大步,本就不太清醒的脑袋被这臭味一熏,差点背过气去,“废物!赶紧去给我弄干净!要是让我闻到一丝味道,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黑衣人瞬间消失在眼前。
米禽牧北脸色难看的扶着书案,他实在想不通,一早便得到消息由昭瑞郡主接手岁赐,而他想用迷药嫁祸昭瑞郡主的计划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怎么这昭瑞郡主没上当,他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米禽将军,怎么满面愁容,不如让妾身替将军解忧,如何?”
米禽牧北拧着眉抬头,屋内的阴影处慢慢走出一个人,哪怕是深色衣裙也挡不住她身上妩媚的气质。
“蝶梦姑娘,我正要找你呢。”米禽牧北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蝶梦会出现在这,他一步一顿的走近眼前的人,“我记得,我用药嫁祸郡主的计划只有你知道,现如今,昭瑞郡主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蝶梦姑娘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蝶梦不慌不忙的解下了身上的披肩,一只手轻搭着米禽牧北的肩,“将军怎么如此怀疑我,我整日在欢门不曾出去过,怎么去通知那郡主?”
“可你是秘阁的人。”
“将军,我本良家女子,既没有武功也没有身份,只会弹琴唱曲,是我爹娘不幸病死他们强迫我来这卖艺,可我对将军一见倾心,怎么会欺瞒将军。更何况,这昭瑞郡主不在开封已久,同欢门、秘阁从没有来往,哪怕是欢门得知此事,又为什么非要去告诉那郡主。”
米禽牧北稍稍沉默,蝶梦的话不无道理,他此前已经多次试探,甚至派人查探过蝶梦的底细,确实如同她所说被强迫到欢门只为牵制夏人。
想到这,米禽牧北安慰的拍了拍搭在身上的小手,柔声道:“天色不早了,那你先回去吧。”
“等下,将军。”蝶梦不仅没有放开手,反而身子一软,贴进米禽牧北的怀里。米禽牧北下意识的接住怀里的人,四溢的浓香一下侵占了米禽牧北的整个身体,那香味好像有种摄魂的引力,让米禽牧北无法自拔。
原始的欲望被快速调动,米禽牧北难以自控的低下头,一只手抬起蝶梦的下巴,对着那张绝色容颜吻了下去。
蝶梦两只手挂在米禽牧北的脖颈上温柔的回应着,柔软的触感和不断浓烈的熏香让米禽牧北的理智渐渐离体,他伸手横抱起蝶梦,走向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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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郡主,使者不日就要回夏,官家特安排宫宴为使者践行,刚刚有公公来请,说咱们也一定要去。”
苏木在茶几前添着水,对盯着荷花的郡主禀报。
郡主依旧带着素纱的帷帽,看不出表情,好一会才有回应,“好,知道了。”
苏木心中有着些许的疑问,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左右为难之际,郡主好像看出苏木的心思,对她点点头,“有话就说吧。”
“郡主,咱们那日收到的东西,是不是……”
郡主闻言,端茶杯的手一顿,转而放下茶杯从袖中拿出一块六寸见方的手帕,手帕上干干净净并无任何痕迹,只在一角绣了一根小小的竹子,上面只有一片紫色的竹叶。
苏木看到手帕,脸色突变,“郡主,你怎么…还留着它?”
郡主摸着手帕上的竹叶,“无妨,这手帕上的迷药已经散尽了,不过我现在也是想不通,送手帕的人赶在我去驿馆前送来这个,是想要提醒我,不过此人为什么要提醒我?他究竟是什么人?”
苏木担忧的叹气道:“碰上这么个使者真是倒霉,还好这事都交代完了,不然还不知道那人要惹出多少乱子,只盼这人能早点走,郡主也好能消停些。”
“呵,怎么可能呢?”郡主收起手帕,又重新看着池里的荷花,“已经搅进来了,想清净怕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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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轿不紧不慢的走在回将军府的小路上,故意避开了人来人往的大路。
不多时,苏木在轿子后不远处飞身落地,快步跟上了官轿。她拍了拍跟在轿侧的顾观音,示意顾观音到队尾断后,自己则跟近了轿子,压低声音说道:“郡主,米禽牧北果然向官家请求把欢门的那个行首蝶梦赐给他。”
轿帘之下传出淡淡的回应:“官家同意了?”
“是,说到底不过是风月女子,官家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郡主,咱们一路要送米禽牧北离宋,大相公嘱咐我提醒郡主,一切都要谋定而后动。”
轿中人似乎一顿,回道:“我明白,明日的事安排的怎么样?”
“郡主放心,一切妥当。”
“好,既要护送米禽使者,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今夜就把那学生送回秘阁吧,替我转告周掌院,多谢他的好意。”
“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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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正好。
王宽正和小景在院中吃着茶点看星星。
自从接了三斋的任务后,好像许久都没有这样闲暇的时光安安静静的赏月了。
小景吃完了手中的点心,咬着手指准备再拿一块,一回头才发现王宽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小景低头看了看衣服,好像没有什么不妥,便问王宽:“王大哥,我有哪里不对劲吗?”
王宽浅浅一笑,“没有,小景很好看。”
“那王大哥你在看什么?”
“看你。”
小景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两只眼睛全盯在糕点上,不好意思抬头。
王宽轻轻握着小景的手,表情是少有的严肃,“小景,如果有一天,我所做的事违背了你所认知的道理,你还会支持我吗?”
嗯?小景眨眨眼,满脸的疑惑,“王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什么,我只是说如果。”
小景低头略微思考,然后坚定的看着王宽说道:“不会的,王大哥。我相信你,也相信我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我知道你的为人,不管你做什么,一定有你的道理,我都会相信你,支持你的。”
这番话让王宽很是意外。
最近诸事繁杂,许多疑点都毫无头绪,王宽隐隐觉得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小景,但小景这番话,让王宽突然安了心。他紧握着小景的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咳、咳、”
一声尴尬的咳嗽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两人同时回头,一个身着蓝色校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
王宽保持着淡定,依旧抓着小景的手开口道:“追风,你怎么来了?”
追风显然也是被恩爱秀的习惯了,面不改色的走到石桌跟前拿出一张字条,“这是顾观音口述,我写下来的,这里面的内容对你们应该有用,你们慢慢看,我先走了。”
“哎?你这就走了?”小景话音刚落,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唉,真不愧是追风啊~”小景摇摇头,随即看向王宽:“王大哥,上面写了什么?”
王宽看着字条,表情越来越凝重,顺手拉过小姑娘,“看来我们又要有事做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七斋的书房依旧亮着灯,六个人围坐在书案前,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元仲辛率先开口打破安静:“这么说,顾观音是掌院派去郡主身边保护郡主的,不过那日米禽牧北晕倒,郡主究竟是怎么提前知道的?掌院既然早就知道郡主要同米禽牧北交接,为什么不安排我们去,那我们查米禽牧北岂不是更容易?”
赵简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我们同米禽牧北的关系过于明朗,如果在郡主身边,米禽牧北一定会多加防范。顾观音虽然没有看出米禽牧北有哪里不对劲,但至少我们知道,那木雕还在他身上,说明米禽牧北的目标并不在开封,而是其他地方,这一路回夏,就是米禽牧北的好机会,我们只要跟上去,就一定知道他要做什么。”
“还有那个用镖的神秘人,”薛映一想到那日的过招不禁叹了口气,“他是米禽牧北的暗探,这一路上或许会现身。”
“唉,我们给掌院的那封信,也不知道掌院有眉目了没有,到现在还没有通知我们。”衙内也跟着唉声叹气。
王宽拍了拍衙内,“无妨,我们跟着木雕也一样。只不过,此次郡主护送米禽牧北,我们若跟上去,就一定要避开郡主,暗查就要多费些功夫。一旦被郡主发现,不仅不好交代,而且有可能会牵连掌院。”
小景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这次不会太顺利呢……”
韦衙内左右看着,觉得头大,“唉呀,那咱们,还要不要去啊?”
“去!当然要去!”赵简一拍书案,“不去怎么解开那些疑点,我们秘阁就是为保护和平而生,眼下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后退呢?”
衙内也附和道:“好,那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别想了,去了再说嘛,说不定事情会出现转机呢!”
“衙内说的有道理,”元仲辛难得夸了衙内,接着举起面前的茶杯,“既然无论怎样都要去,不如乐观一点,先以茶代酒预祝咱们成功。”
“七斋一体——”
“生死不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