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看着他，隔着那层黑纱，他都能感觉到他诧异的目光在他脸上审视，他想回避，可话已出口，已经避无可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说了什么。
手上不由得就松开了。
他在说什么？
他在对这个认为与他并无深交的人说，他愿意离开蓝氏，离开云深不知处，跟他走！
这一刻，他似乎什么都抛到了脑后，从前他在意的师徒、父子、以及他的中意之人是他的侄子等等这一切，都被他抛诸脑后。
他生出懊恼，甚至是悔恨。
他这话说的太过突然，他让面前这个人怎么理解这句话中的含义？
在他眼里心里，他蓝启仁于他不过是个不太熟的人……
他以为他会立马说些什么，可沈孟看着他，一直都没有应声。
风轻轻吹动他面前的黑纱，他看不见他的神色，无法想象他此刻是以一种怎样的神情在注视自己。
他觉得自己像是待审的囚徒，等着面前这个人给他宣判。
时间久的像是历经了一生……
但忽然，这个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他的手很凉，只轻轻捏着他的手指，那股微微的凉意便从他指尖渗到心里。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有隐见的欢欣，也有莫名的悲痛。
蓝启仁看着他，陡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却又固执的不愿去深想，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问他的话，手上那股力道瞬间重了许多……
但很快，那只手又忽然松开了:“你要跟我结伴同行？”
声音很冷，方才的欢欣，方才的悲痛，一瞬间都消散不见，沉寂的像是一口枯井，毫无希冀。
蓝启仁顿了一下，继而微微定了定心神，缓缓道:“我正好有意四方游历一番，你既也是孤身一人上路，道不如同行，你意下如何？”
沈孟只淡淡应了一句:“随便……”说罢，他抬脚便往前去了。
蓝启仁看着他的背影，目色莫名，继而也抬脚跟了上去。
……
两人一路自夷陵出发，到边界处已是夜里。
这地方本就偏僻，找了半天才找到间破破烂烂的客栈。
客栈虽破，但却有不少人落脚，都是去赶五月洛城的牡丹花会。
“就剩一间了，住不住？”老板是个粗莽汉子，挤着一口黄牙冲着他二人道。
蓝启仁看向沈孟，沈孟顺手放了银钱到柜台上，伸手拿了钥匙上楼。
房间还算干净。
虽然不宽敞，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进门，沈孟摘了斗笠，坐在桌边喝茶，蓝启仁看看他道:“那，我去取些饭菜上来。”
“嗯。”
蓝启仁转身下楼去了，沈孟起身朝床上一躺，赶了一天路，他早就累的骨头都快散了，他想，早知道就该再修养一段时间再出来。
蓝启仁下楼，好半天也不见回来，沈孟还是摸索着出门去找他，谁知一下楼就听见一群人的声音……
“你是蓝氏的人么？看你这抹额，定然是嫡系子弟。想不到能在夷陵这地方见到蓝氏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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