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今天是“祭日”,宫里却没人胆敢将这两字挂在嘴边,若让祁帝听见,被杖打教训是小事,有没有命活着踏出地牢才是大事。
蓝忘机不承认无心死亡,既然没死,何来祭日?众人认为他疯魔了,这个男人不肯接受妻子死去的现实,拒绝听进任何劝说,若只是思想上逃避面对丧妻之痛,沉浸思念中,整日以酒浇愁,或许还构不上“疯狂”之名,蓝忘机的疯狂在于;这五年里,他没有放弃过“唤醒”无心,所有传言能使死人复生的方式,他都试过。
拜遍了仙佛、求遍了庙宇、散去了钱财,号称法力高深的僧人、拥有特异能力的奇人、据说是某神某仙降世的活佛、天山奇果、小小一颗便叫价万两的活命金丹,甚至妖人,蓝忘机皆不辞辛劳地将之寻来…
他不让无心下葬,想尽办法保留她生前模样,要她复活时,肉身也能完好无缺。
他命人为她打造长命锁,佩戴于她胸前,白银锁片上刻有“金玉满堂,长命富贵”,借以去邪辟灾,“锁”住她的魂魄,不让她被阴曹鬼差带走。
他点燃七层长明灯,更写下自身八字,供于佛堂,愿折己寿,延长她的。
他在椒房殿里日夜点燃抗腐毒香,香味甚至飘出宫外,他更要人天天熬煮药浴,为无心净身,目的自然仍是护好她的身躯,不允她腐坏。
宫内仅有极少数人见过无心现今模样,据说完全不像死去之人,反倒像是美人在暖春午后,枕卧长榻的悠闲小憩,那般静谥、安详,仿佛只要出声唤她,她便会睁眼醒来。
一
甲乙丙丁“这么多年过去,皇后从来没有复生迹象,上回我被派去整理椒房殿,隔着床幔往里偷瞧;一具死尸,躺在那儿,不动不醒不能吃不能喝,真教人毛骨耸然!”
沉默的宫婢中还是有人管不住嘴,受不了闷重气氛,边挥舞着竹帚扫地,边嘀嘀嘟嘟。
甲乙丙丁“就算皇后看起来像是熟睡,可也毕竟是往生五年的尸体,皇上都不害怕吗?
伴尸同眠,听来好胆寒。
#甲乙丙丁“佩佩…这番话千万别胡说,让人听见不好…”
甲乙丙丁“你们不觉得么?宫里摆放一具腐坏不了的尸体不替她下葬,说什么终有一日会活回来,皇上很痴情没错啦,但他的行径让人害怕,而且…有点变态。”
卡尓“碎嘴的丫头!”
一声怒斥,伴随响亮摑掌,如飓风刮来,打得宫女佩佩跌坐冷硬石阶上,右脸肿的老高,足见力道之大。
绷着俊脸的卡尔固然骇人,站在他身后方,面若冰霜的蓝忘机却更叫人浑身泛起哆嗦寒颤。蓝忘机挺直屹立在浓密树荫下,层层迭迭的摇曳叶影笼罩着他英俊容貌,带来几分阴霾,黑如墨石的双瞳透露出森冷无情的淡漠,消瘦脸庞泛着淡淡的暗青色泽。那是殿内日夜不曾停止焚烧的防腐毒香所带来的后遗,加上他每天抱着无心一同浸泡药浴,毒性在他体内肆意流窜,使得原本端正的五官看来倒有数分狰狞及病态。
他眯起眼,不发一言,居高临下睥睨佩佩,她吓得直发抖。
甲乙丙丁“皇上饶命…皇上请饶命…我、我、我…”
佩佩双膝发软,根本无法从地上起身,只能连忙伏跪,不住磕头,汗水与泪水早已爬满双腮。
卫湛“孤不要再看见她。”
他冷冷留下一句,头也不回迈步而去,仅余一身熏袅的药毒味飘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