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上）

林涛始终忿忿不平，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戴墨镜的时候用力到要把镜腿儿掰烂。

他又感觉到那种抓心挠肝的痒意，从胃里一路烧上来。

家里没血了，林涛很清楚。

两颗尖牙蠢蠢欲动，要往外钻，林涛叹口气，把钥匙抓到手里。

哪有这么窝囊的吸血鬼，林涛又叹口气，琢磨着是吃碗鸭血粉丝汤还是吃碗毛血旺。

林涛是名警察，干的风生水起的那种，可他不是人——别误会，他真不是人，他是吸血鬼，作为一名稀有的血族，拥有很长的寿命，可整天只能吃毛血旺，确实是有点窝囊。

可他没法子，血族老早就不像电影里那么风光了，别说喝人血，猪血鸡血狗血都不好找。

林涛火急火燎的到小摊那去，“来一份鸭血粉丝汤！”他拿手捂着嘴，“老板麻烦快点儿啊！”

“哎！”系着围裙的老板答应一声，热气扑在老板脸上，让他的脸朦朦胧胧模模糊糊，“马上就好！”

林涛嚼了两口鸭血，终于感觉好了一点，他舒服的叹气，天色渐晚，人还是挺多，五六岁的小男孩气球飞上了天，哇的一声哭出来。

林涛看看手机，连汤带水呼噜呼噜喝完了把碗放下，扫了个码听着那头，“到账10元。”就飞似的跑开了。

他做的是正经工作，可工作的地方不太正经，外头漂漂亮亮规规矩矩的写着“龙番警局第二支队”，可里头却布置的不太像那么回事儿。

“来啦林队！”小黑抱着资料，“谭局让你上楼。”

局子外头看着不大，里头却不小，谭局办公室在三楼，林涛偷了个懒，往电梯里去，门刚关上就听人问，“几楼啊？”

饶是他习惯了，也吓了一跳，拍着胸脯抱怨，“宝哥你别突然出声儿！”

“哎呦嚯！”这回声音里有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你这大蒜都不怕的吸血鬼，还怕一部电梯啊？”

慎得慌。

林涛想起来他俩头回见面，电梯空无一人，偏有个声音跟他唠来唠去，鬼林涛倒是见怪不怪了，想着按按钮温柔一点吧，电梯就一个大幅度振动，“不会使劲啊！痒死了！”

得，马屁拍到马腿上。

总的来说，李大宝这个电梯……这个小姑娘不错，吃苦耐劳，力大无穷，胆大心细，还省了电梯钱。

谭局坐在椅子上，见林涛进来，就指着身边人给林涛看，“这是秦科长，认识一下。”

林涛一偏头，看见那张冷白的脸就觉得自己“嘭”的一声炸成了烟花，火星儿还冒着热气，噼里啪啦一股脑的要往这个男人身上去。

秦明对着他略微一点头，谭局和和气气的，“同事之间好好相处，秦明很厉害，林涛你以后会明白的。”

俩人一块出了办公室的门，电梯李大宝安安静静一言不发，林涛又瞅瞅秦明，发现他在浅浅的呼吸，熨帖的西装随着他的胸膛微微起伏。

大约是李大宝怕吓着他。

林涛摸摸脑袋，谭局怎么会找个人类过来？这儿牛鬼神蛇一大堆，不怕他有危险？

总而言之，林涛越想越觉得秦明像只入虎口的小羊羔，视线不由自主的在他身上流连。

但秦明眼神一望过来，他就没事人似的移开了。

“林队长。”

林涛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秦明抬手指指，“到了。”

林涛伸手挡住电梯门，让秦明先出，“还挺绅士。”没关上的电梯门里探出个头，短发利落干净，戴着圆框眼睛的姑娘两步就跨出来，拍拍他肩膀，“看上人家了？”

林涛嘿嘿笑，露出一口白牙。

秦明是法医，李大宝也是，人是要活着的，活着就需要钱，挣钱就需要技能。妖魔鬼怪当然也是，李大宝大学学的医，出来就做了法医……还是那种很难找对象的女法医。

虽然李大宝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是还是苦哈哈的准备她的第三十一次相亲。

林涛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人，按他们吸血鬼的风俗来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跟他一块儿睡棺材。

可是这显然不太合适，而且，现在实行火葬，也很难找到舒服的，好看的，适合两个人睡的棺材。

知法犯法不合适，更主要是没钱。

林涛打开冰箱，把刚买的鸭血放到水里头泡着。

林涛嚼着苹果，嚼着嚼着就想要不然退而求其次，送苹果吧。

又脆又甜，还补充维生素，没人不喜欢。

鸭血泡的时间有点长了，林涛给它拎出来，胡乱切了两刀。